新廢文網 - 科幻小说 - 从陈桥到崖山在线阅读 - 吕范之争篇

吕范之争篇

    大家都知道,那个人就是帝国首相吕夷简!十多年前,那时也有一对宫里宫外相互勾结的最佳拍挡,名字叫丁谓、雷允恭。自古权臣奸相,都少不了这结构,不论忠奸,不论是大宋的吕夷简还是大明的张居正,都跑不出这宿命。

    于是有个推论在一个人心里形成:吕夷简要保住阎文应,吕夷简要内外勾结,他是个权臣奸相,必须铲除!

    这个人就是范仲淹。为了搞定阎文应,砍掉吕夷简在皇宫里的黑手。范仲淹所用的招数空前绝后:他绝食了!从上书弹劾阎文应那天开始,他就把自己长子叫到了身边:家里一切都交给你了,这次“吾不胜,必死之”与奸相阉党势不两立!用绝食让皇帝明白:不管有没有罪证,阎文应必须处罚!不是他死就是我死。皇帝你看着办!

    同时,姚仲孙也再次上奏,在这种压力下,12月,阎文应被赶出开封。可没走多远,就死在了路上。这似有点耐人寻味…

    12月2日,大宋封吐蕃赞普唃厮罗为保顺军节度使观察留后。

    事情从年初说起:李元昊派大将苏奴儿率25000骑兵进攻吐蕃,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把河湟吐蕃给灭了,把未来两线作战的危险性彻底解除!

    想得很美,可在第一道关口,吐蕃名城猫牛城,苏奴儿大军就全军覆没,主将苏奴儿本人也成了吐蕃人的俘虏。

    消息传来,李元昊又惊又怒,立即亲自出马!少年时就曾灭国拓土,不信这时灭不了一刚从动乱中走出来的吐蕃!可这回,轮到了李元昊在猫牛城下嚎叫,一吐蕃外围边城,居然让他堂堂党项兀卒御驾亲征,还打了一个多月都没打下来!气死我了——非得让我使出祖传绝招吗?

    李元昊向猫牛城的吐蕃居民们露出了最真诚笑容——你们太伟大了。我决定和你们做兄弟。这就撤兵,临走前希望我们能缔结一永久和平条约…

    骄傲的吐蕃人相信了。猫牛城下己埋葬了三万多党项骑兵。于是约定日期,大开城门,准备好美酒耗牛,可等来的却是李元昊挥军直入的屠城!怪只怪吐蕃人信息太闭塞了,完全不了解党项人的发家史。请问李元昊他爷爷李继迁是怎样赚到的第一桶金?对!就是诈降!用乳母的棺椁骗过了守城的宋军,才来到了地斤泽举兵反宋!从最开始就摆明了是诈降家族,那是祖传玩意儿!

    李元昊马不停蹄,直线杀向唃厮啰老巢。第一步先攻陷了前王城宗哥城,下一步攻占带星岭。目标直指青唐城。那是唃厮啰平定温逋奇叛乱后,刚从邈川搬过来的新王城。

    唃厮啰他龟缩在青唐城里一动不动,把精兵从各地抽调集中,却不是去迎敌,而是集结在鄯州,静等党项人的攻击。李元昊强渡宗哥河!只要击破鄯州,吐蕃河湟部必将土崩瓦解,达成我‘西掠吐蕃健马’的宏愿!

    搞笑的是:李元昊没被优势冲昏了头,渡河后。他命士兵做了一件未来影响整个战局的大事。未虑胜先虑败,他命士兵们在宗哥河的浅水处立下标识,那么不管是胜利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回军时都有安全的退路。怎样?这才是大统帅的风范。时刻都保持着非常的冷静。可这次的冷静,是多么多么的让人抓狂啊!

    话说鄯州城成了升级版的猫牛城,集结了吐蕃河湟部绝大多数精兵的实力,再加上背后王城里赞普的号召。让这场关乎吐蕃、党项两族命运走势的大战,变成场旷日持久的超级战争,其规模没赵光义围困幽州时那么大。但时间却超出了太多太多,达到了200多天!最后李元昊终于认清了一事实:唃厮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阴险派,他收缩兵力、放弃领土的作法,竟是汉人们常用的坚壁清野!200多天的战争,超长的物资供给线,让党项人再也撑不住了,只能选择撤军…

    原路返回,李元昊的党项大军回到宗哥河边,也找到了他们留下的浅水标识,就在这时,扑天盖地的吐蕃精兵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反正绝不是鄯州城方面的追兵,数量在10万人以上!面对这样的伏兵,党项人只有选择仓惶渡河,越快越好,从那些浅水处冲过去。于是千军万马冲进河,成片尸体浮上来,全都淹死了…天杀的唃厮罗,竟悄悄把他们放在浅水处的标识挪到了深水处,这时突出奇兵攻击,等于是迫使党项人跳水自杀。

    那一天李元昊侥幸逃生,他回头看着满河尸体,还有对岸数不尽的军械辎重欲哭无泪。历史证明他真是小瞧了唃厮啰。这吐蕃人早在他进抵鄯州城开始攻击时,就命安子罗把10万大军埋伏在了宗哥河边、李元昊的退路之上,无论前线多紧,都从没动用过这支力量,就是要在这时出其不意,让宗哥河变成党项人的坟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党项人打击是致命的。残兵败将逃回去,连同李元昊在内,都再不敢对河湟吐蕃正视。他们看清楚了,唃厮啰就是李元昊的克星,通过战争检验,在各方面,两人都是水火不容:李元昊善攻,不择手段,疾如烈火,进兵速度,战争的胃口的确惊人。可纵观唃厮啰,他夺回赞普实权及这次战役的胜利,完全是靠了一“忍”字。无论李立遵、温逋奇,还是李元昊,都是主动去挑战他,可都被他绝地反击,一败涂地!

    有这样人物屹立在西疆,不仅是李元昊的噩梦,更是中原汉人、河西走廊里残存的回鹘散部等党项敌方的幸福。趁着这一战的间隙,沙洲回鹘卷土重来,重新夺回沙、瓜、肃3州,截断了河西走廊的最西端。

    这一天,吕夷简盛装上殿,在满朝文武面前突然180度大转弯。向皇帝陛下建议:范仲淹品格出众,才干突出,当个跟班实在太不仁道了。我推荐他当开封府尹。

    全体朝臣目瞪口呆,大家盯着首相大人,集体摸不着头脑。搞什么?那是你的政敌,而你是吕夷简,你转性了?还是说范仲淹私底下叛变了?但无论谁,都不能否认范仲淹有这个资格和声望。

    于是13日,范仲淹上任开封府尹。那一天就这样神奇的结束了,在各种各样目光的注视下,吕夷简昂首走出大殿,下班回家。心底早就乐开了花——范仲淹你个丫的,你不是有精神头能说话吗?我就让你去当开封市长,京城里数不清的领导上级、千头万绪的关系网、再加上堆积成山的文件,哪一样都足以累死你这自命清高的乡巴佬!看你还有什么空闲来找我的麻烦!

    平心而论,吕夷简这招深得三国周郎用兵之妙。当年东吴把刘备烦到了骨头里,可仍要把他接过江东,锦衣玉食地养着,且把自己妹妹嫁过去。所图的,就是让奔波一生的刘备陷在温柔乡里。不思进取,忘了天下。

    现在吕夷简突然优待范仲淹,也是相同道理,一来用冗繁的政务累死他。让他再没精力捣乱。二来也让他尝一下高官的滋味,说不定就理解了,甚至同化了?从此再不是冤家?

    算盘打得很精,可问题是范仲淹是不是这样的人?范仲淹上任一个月后。开封府里大事小情迎刃而解,史称“处之弥月,京师肃然称治”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其实也非常简单。万事只要清与廉,自古天子脚下的京都,哪有什么杀人越货的大土匪大强盗?尤其是宋朝的开封,禁军数量之多,法制之健全,是历代所罕见的,如果治理不好,只有一个理由:下不了狠手。

    各种各样的面子、各层各面的领导、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烦人勾当的确能把人折磨死。但如你不想让它折磨,也超级简单——一脚全踢开,老子不侍候!

    从这,你能看出范仲淹的超常能力了吗?不仅如此,范仲淹在这5个月的开封府任期内,更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完成后,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人都会赞同那时就是吕夷简势力崩溃、身败名裂之时!

    《百官图》,这是范仲淹精心绘制,详细记载着自从吕夷简当政后,文武百官的升、迁、降、谪之路的列表。其中一一指出,哪些官员升迁是正常的,哪些是吕大宰相一手遮天,强升暗降的。真是以事实为依据,以大宋律法为准绳,清楚明白地挑明了一切!

    陛下,只要您认字,就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再不采取措施,就得“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了!这无谋策定国之功如赵普,也无挽危局扭乾坤重立江山之功如寇准的小小太平宰相,居然嚣张到了这步田地!陛下您不废了他,还等什么?范仲淹百分百深信,只要这张图递上去,让皇帝陛下看上十分钟,吕夷简死期就到了。

    但结果永远都出人意料,这样的重量级作品呈交了上去,只换回吕大宰相八个字“仲淹迂阔,务名无实”范仲淹这小同志,是个只讲大话,不通世务,不切实际,只想搏出位争名利的人。之后这《百官图》就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范仲淹气得都快爆炸了,设身处地为他想一下,这《百官图》是容易做出来的吗?先说下得有怎样的心胸和抱负才会想做这件事,这几乎把现有官场完全涵盖,把每一个同僚都扯了进来,揭老底,报出身,这得得罪多少人?且这样的得罪,还有办法再挽回吗?

    这是决心,再说具体工作量,想一下范仲淹才刚回京,他就算己到开封府上班了,可充分利用手边资源来了解官场,解剖官员,把每一个人履历都弄到手,但那又得需要多少个工作时?最后还得咬紧牙关,拼着一身剐,才敢把它交上去。

    实话实说,这已不是不易、艰辛、勇敢…等等词语可形容的了。但到头来却不了了之,只换回八个字的评价?范仲淹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悲哀,于是他决定接着做!

    不是说我迂阔、无实吗?好!这回我就事论事!范仲淹连夜赶写了篇奏疏,集中论四点:1帝王好尚2选贤任能3近名4推诿。完全与现实朝政挂钩,与当时人物联系,直言无讳,让天下人都看到我范仲淹不仅有胆,更有见识,一点都不迂阔!

    且在这篇奏疏的最末尾,范仲淹这样写道“汉成帝信张禹,不疑舅家,故终有王莽之乱。臣恐今日朝廷亦有张禹坏陛下家法”张禹是西汉成帝时的宰相,非常得宠。汉成帝的妈妈叫王政君,王政君有个侄儿就叫王莽。王莽后来能篡夺刘汉江山,就是张禹做的好事。此人力保王家忠诚,让汉成帝封王政君的哥哥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权倾朝野。兄弟5人同日封侯,史称“五侯”王家就这样做大,再也没法控制。

    范仲淹举出这例子,用意非常明显:吕夷简就是宋朝的张禹,他现在不讲原则,胡乱任命,说不定哪里就藏着王莽,哪一天就血洗赵氏,毁掉大宋天下!

    这就没办法了,他己不留后路,把吕夷简往死路里推,同时把自己也扔上了悬崖。你死我活,看来只有这结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