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精灵看着一本晦涩难懂的古书，怀里坐着已经无聊到睡着了的恶魔。恶魔枕着精灵的肩膀呼呼大睡，精灵扶着他的腰怕他倒在地上。

    精灵用念力取来了毛毯，怕没有魔力的恶魔着凉。现在的恶魔一天比一天虚弱，连新鲜的尸体都没有吃下，晚上会手脚冰凉地钻进精灵的被窝里。精灵很担心恶魔的身体，他甚至开始记恨起了恶魔肚子里那个一直吸取力量的，未出生的孩子。

    “为什么是披萨！哦，shit！”恶魔大叫着。

    “哦，宝贝，这是他们家新出的一款披萨，你看，上面还有你最喜欢的厚芝士。”

    “我知道，我从过去到现在都超级喜欢的披萨……可是现在可不是吃披萨的时候啊！”

    “没关系的，一块披萨而已，不会对你有什么危害的。”

    “可是他对孩子不健康。”恶魔有些生气。

    “我知道，亲爱的，可是你最近吃的太不好了，我想让你开心点。你吃营养餐的表情就好像刚死了丈夫那么吓人。”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得克制一下自己，马上就足够月份了。”

    “我想，你把口水擦一擦会更有说服力。”精灵笑了笑。

    “好吧…只是这一次而已，我就吃一小块。”

    在恶魔吃着薯条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他痛恨地看着桌子上还剩的半包薯条，咬了咬牙，决定全部吃完。

    精灵看着吃的嘴上和手上都是油的恶魔才安心了点。他对将来的孩子不抱太大的希望，说到底恶魔能怀孕已经很不正常了，精灵担心这样会对恶魔的身体产生过量的负担。恶魔每天都会不自觉地发呆和嗜睡，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他会因为寒冷而发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越来越离不开精灵。

    幸好恶魔快生产了，神经质不会再折磨恶魔，他又会变回原来那个强大又浪漫的混蛋。

    “你真不是一个好父亲，诘。”

    “可我一直是个好丈夫，亲爱的。”精灵亲了亲恶魔。

    虽然精灵不太管酒馆的事，但他毕竟也是这里的老板之一，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事情。

    平时都是恶魔在打理酒馆的大事小事，做账和人员管理都让精灵感到头疼，可现在恶魔没有足够的精力来管这些事，精灵揽过来后才发现有多麻烦。

    有过去的客人攒够了一大笔钱想要继续一些特别的服务，有女人想要找恶魔吃掉她肚里可怜的新生命…诸如此类的一些人，全被精灵拒之门外。

    混乱的生意什么时候都有，可现在，精灵的首要任务是保证恶魔的安全。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还是一样高贵的精灵，在破旧的阁楼里守着一只重伤的恶魔。现在的住处不知比过去好了多少，阁楼里的那张床散发着霉味，恶魔浑浑噩噩地蜷缩在上面，地板和床上落满了灰尘，踩在木制的地板上还会发出咯吱的响声。

    精灵那时会心血来潮地守着恶魔一整晚，他没想过多年以后会因为担心恶魔，每晚都抱着恶魔睡觉。

    想到这里，精灵笑了笑，温柔到自己都不敢想象。

    那时候只是被恶魔独特的一种气质所吸引，他的身上有着精灵从未体验过的美的感觉。精灵是从恶魔开始才不断接触世界的阴暗面和肮脏交易的，也正是恶魔，让精灵发现了自己真正的性格。

    就像每一本烂俗里会说的一样，美好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被恶魔蛊惑坠入地狱，他也被恶魔拉下了高贵的殿堂。可这一切都是精灵自愿的，这本身就是精灵低劣的一面。

    精灵算完最后一笔账，看向窗外的夕阳，准备画点什么。

    有的时候恶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现在这样。

    这个酒馆是他想开的，地方是精灵选的，房子是他们一起攒钱盖的。自己过去的心愿已经完成了大半，可恶魔总有一种不现实感。

    过去的精灵对谁都很冷漠，对恶魔也是。可精灵对恶魔的态度不知道从什么时起就变了，就算被淹没在人海里，精灵也能把他挑出来。

    精灵是特别的，就算是放在精灵这个种群里，精灵也是那个最特别的精灵。他以压倒性的美貌和魅力赢得了众多人的青睐，五官精致地让人直呼大自然的神奇。

    可自己只是一只最常见的一种恶魔，他这个种族是地狱的最底层。在漫长的杀戮和血影中，突然有一只恶魔启智了，这就是萨斯菲尔。

    不像高阶恶魔一样，低阶的恶魔普遍没有智商。低阶恶魔服从于力量，而且渴望鲜血。萨斯菲尔凭借着恐怖的物理攻击，杀死了一个又一个高阶恶魔。不知道吸食的多少高阶恶魔的血肉后，萨斯菲尔才逐渐明白自己是区别于其他恶魔的一个个体。

    从千千万的恶魔中杀出来的萨斯菲尔一向有嚣张的资本，可他见到精灵的时候，他竟然自卑了。

    后来发生的种种都让恶魔感觉不可思议，谁都没取下来的高岭之花现在居然会心甘情愿地陪他胡闹。

    恶魔的骨子里天生便刻着敏感的自卑。

    他可以很强大，行事浪漫又不讲原则，可他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种族，那是一种低贱又愚蠢的，肮脏地宛如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的种族。

    所有的恶魔都把他们当做紧急口粮。

    他们的繁殖能力迅速，怎么杀都杀不尽。而且普遍愚蠢，是冒险者们练手的好搭档，当时最后是以恶魔们哀鸣着死去为结局。

    有一天，一只异性丑陋的恶魔褪去了皮，从里面诞生出了人形的高级恶魔。他开始有了自我这个认知，过去的种种在他眼里都好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所有的恶魔都把他当做天生的强者，可只要探一下他的本源就能知道，他只是个低贱的口粮，是他不愿意说出口的出身。

    于是恶魔给自己取了名字，用来区分自己和愚蠢的族人们。恶魔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别人以他种族的名称来称呼他，讨厌到恶魔可以当场咬断那个人的脖子，把他的肠子挂到房顶上晒干。

    精灵总是说他们的相遇本就是命中注定，可恶魔从不相信什么命运，他只相信他自己。

    这段漫长的怀孕日子让恶魔极度抓狂，他讨厌精灵把他当做弱者保护他，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现在确实很虚弱，随便一个圣殿的骑士和神父发现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掉他。

    恶魔才不希望一代圣殿通缉的头号恶魔会因为怀孕这个可笑的理由被杀死，最后还会被人类写进史册和教科书里。

    恶魔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