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落魄的生活（下）（水）

    为人儿女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父母的工作是体面的，最好是光荣的，能让儿女们可以在同学朋友面前骄傲地谈起父母的工作。不然的话，至少也得是份正当工作，可以教育儿女们要靠自己的劳动赚钱，堂堂正正地做人。但是那些违法犯纪的坏人也是有子女的，如果可以的话，不会有孩子愿意做一个坏人子女。

    就像林泽宣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成为一个干了缺德事的坏女人的儿子。虽然从血缘上来说他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可是他根本不认可她的为人，更不会原谅她做过的事。

    林泽宣即使有空闲，即使只要一闲下来就会陷进深渊般的痛苦当中，他也不愿意抽点时间去看看他的生母。

    陈启中离开后的第三天就派人把答应送林泽宣的电瓶车给送来了，他骑着电瓶车在大学里穿梭，去食堂去上课都方便多了，以前他怎么会嫌弃这种车又廉价又笨重又不安全呢？

    林泽宣看到学校的很多学生都会点外卖，心想反正他也有电瓶车，就在众包平台注册了账号当起了兼职外卖小哥，他倒不是担心自己没钱生活或是交不起学费，手机里余下的二十万够他过好几年节俭的日子，只是一闲下来他就会纠结于不开心的事，倒不如找点事做让自己忙得没时间去消沉。

    林泽宣就这样一边上课一边送外卖，很快就到了暑假，他租的公寓是每年九月交房租，一次交一年，虽然一个人住更舒服自在，不像住学校宿舍那样需要迁就舍友的生活习惯，还要努力和舍友保持良好的关系，但是公寓一个月要三千的租金，对他来说算是挺大的一笔开销，所以他打算下学期就开始搬进学校宿舍去住了。

    整个暑假林泽宣都在送外卖，你问他为什么不找份做家教的兼职？因为这种兼职一般都是亲戚介绍的，林泽宣现在算没有亲戚的人。他为了不遇上以前认识的人，都只在大学城所在的郊区送，然而还是在送一份送到度假山庄的外卖的时候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林泽宣在度假山庄门外被保安拦了下来做了登记才能进入山庄，按导航的地址找到了那栋别墅之后就拨通了虚拟号码通知客户出来拿外卖，一般这种送到门口的外卖客户都会说放在门口就行了，可是这个客户却说自己马上出来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泽宣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是谁，可能是他想多了。

    别墅的大院门一开，林泽宣就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那声音耳熟了。

    “林泽宣，真的是你呀，我刚才就在想这声音怎么这么像你。”许飞扬满脸的喜悦之色，林泽宣说不想再看到他，许飞扬就偷偷顾了私家侦探去跟踪林泽宣，林泽宣每天在做什么他都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了林泽宣在兼职送外卖的事，只是外卖都是系统自动派单的，不是说你看哪个外卖小哥帅就指定哪个外卖小哥给你送。许飞扬今天也没打算叫外卖的，只是今天在别墅里给表妹过生日，里面一堆小屁孩吵着要吃炸鸡这种罪恶的垃圾食品，他被闹得受不了才答应点了外卖，能亲眼见到林泽宣真的在他的预料之外。

    面对许飞扬难掩的喜悦，林泽宣只是淡淡说道：“你的外卖。”

    许飞扬刚接过了外卖，林泽宣就转身打算离开，许飞扬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林泽宣怕许飞扬给差评，所以即使他心里不满也还是语气温和地问许飞扬：“你想干什么？”

    “那个，你送外卖这么累，要不到里面坐下歇会儿？”

    林泽宣都不知道许飞扬是不是故意逗他玩了，“不了，我还要赶着去送下一单，不然要超时了。”

    其实许飞扬这一单是这趟的最后一单，他就是找个恰当的理由拒绝，再不走的话，外面大门口的保安估计要把他当贼了。

    许飞扬把一瓶水塞到他手里：“那辛苦了，这瓶水给你喝。”

    林泽宣不多推辞接过水骑上电瓶车就离开了。

    许飞扬把炸鸡拿回去就遭到小朋友们的哄抢，他拿起手机给林泽宣写好评，能选的好评选项全都给他选上，还另外写道：外卖小哥好帅，送得又准时，人又很有礼貌。

    希望林泽宣会看他给的好评吧。

    暑假很快就结束了，期间林家登报开派对庆祝林家找回亲生儿子，然后林泽宣想通了，林家不会跟他再有任何关系，他也总算愿意去看看他的生母，女人看到他还是呆呆傻傻的，好想说什么有但是又不敢说，林泽宣环视了一番这个危房一般的房屋，房子里还是堆满了捡回来的废品，他问女人：“那些东西捡回来为什么不拿去卖？”

    女人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及时拿去卖，只好说：“先放着。”

    “放太多了，万一电路老化哪里漏电的话很容易引起火灾，我有电瓶车我帮你载去卖吧。”

    女人也不敢对林泽宣说不，就在一旁看着林泽宣把废品收拾好，一袋一袋地运去附近的回收站卖，来来回回跑了几遍，把换来的五十块钱交给女人。

    女人不接，对他说：“我还有钱，你拿去，拿去买东西吃吧。”

    林泽宣不容分说地把钱塞到女人手里：“这点钱根本不够我用，你自己拿着。”

    林泽宣又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房屋，就连女人也看得出他脸上的嫌弃之色，林泽宣对她说：“这里我是真的呆不下去，你收拾你的东西收拾一下，这两天我给你重新找个房子。”

    女人没有钱换不起比这里好一丁点的房子，忙说：“不用了，这里很好的。”

    “可我一点都想来这里，如果你不搬的话，我不会再来这里，你自己看着办吧。”林泽宣说完作势就要走。

    女人慌了，急着说道：“我搬，我搬。”

    “那你收拾一下吧，太旧太破的东西就不要带了，我会给你买新的，房租也是我来出，你不用担心。”

    女人问：“你哪来的钱？”

    “做兼职赚的。”

    女人语重心长地叮嘱：“一定不要影响学习。”

    林泽宣没有理会她就离开了，他用两天时间找到房子，也是位于城中村，但是房屋内部起码是粉刷过的，没有贴满报纸脏污不堪的墙面。房子月租一千，一房一厅一厨一卫，唯一的一间房给女人住，他已经搬进了学校宿舍，就在厅里撘了张单人床，周末的时候回来看看女人，帮她去卖攒积起来的废品，再做些女人不舍得买的肉类煮给她吃。环境能给人带来很大的改变，林泽宣现在不单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还会在上网买优惠促销的划算的生活用品，身上穿的衣服也降级成了以廉价土气着称的国产快销品牌。当他穿上马甲去外卖的时候没有人对他说什么，只是当他周末回家帮女人去卖废品时就常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说他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有手有脚的不去工作非要去捡破烂，林泽宣不恼也不气，更不会浪费力气对这些人解释半句，反正这些人于他只是人生中毫无意义的路人甲乙丙丁罢了。

    女人囤积废品不及时拿去卖这件事林泽宣说过她很多次，可她就是不改，后来林泽宣想她这么爱囤积废品可能是因为生活太空虚，内心太匮乏了，她没亲人没朋友，还这么贫穷，没钱买东西，只能捡废品回来把家里堆得满满的，于是林泽宣就没跟她在这件事上面较劲，每周回来帮她清理好废品。

    这天林泽宣回家先帮女人把废品拉去卖了，再去市场买了菜，又买了鸡蛋、牛奶和苹果，鸡蛋、牛奶和苹果是买给女人吃的，女人看起来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良，林泽宣也懒得问她有多长时间没吃过有营养的东西了。

    林泽宣买了女人爱吃的鸡腿，步入厨房熟练地给鸡腿剔骨，然后加入调料腌渍，最后下锅煎熟，再炒碟蔬菜，一荤一素两个人吃刚刚好。

    饭后林泽宣拿出了新买的智能手机给女人，现在时代进步得这么快，女人别说智能手机了，她连部老人机都没有，可想而知她有多跟不上时代。

    林泽宣不知道女人从哪一年起精神变成这样痴傻的状态的，而智能手机大概是在2012年后开始普及流行的，看她摸着手机不知该按哪里的样子就能知道一定是早于2012年。林泽宣在女人的手机里存了自己的手机号，耐心地教她如何操作手机，而且第二天还带女人到通信营业厅实名认证了手机卡，教她如何用手机看视频看电视剧，女人也很快学会了。

    林泽宣对女人的态度变好不是因为他原谅了女人，只是女人因为是他唯一的一个亲人，他对人类的善意只能对女人抒发，他现在的心态跟旧社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女人一样，只能认命。

    他不想一个亲人也没有，孤苦伶仃地生活，纵使女人再可耻再不堪，他也接受了女人成为了他的家人。

    许飞扬专门雇了人来跟踪林泽宣，之前那个私家侦探跟许飞扬说他最起码也是调查已婚男人出轨的，不想堕落到给变态小基佬偷拍被他暗恋的直男。

    许飞扬跟私家侦探声明了一下，一，他不是变态；二，林泽宣不是直男，然后尊重了私家侦探的意愿不再雇佣他去跟踪偷拍林泽宣。

    就这样，张咏宁回到林家与亲生父母团聚并过上优渥的生活，张咏宁跟梁白瑜门当户对了起来，更方便了他们两发展地下情，林泽宣回到痴傻的生母身边与她相依为命，许飞扬靠着雇人偷拍回来的照片作为慰藉，每个人的生活都过得非常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