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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

    

婚事



    不久前空旷的海岛岩石滩,此时却聚集着三两围观者。

    不好意思,这个我可以解释。陈宜家刚开口,咔嚓一声,一副闪亮的镣铐就上了手。

    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员面无表情,只驱散了熙攘的人群。

    陈宜家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急转直下,变成了现在戏剧性的一幕。

    不久前,她看到昨晚睡觉的地方生火煮了食物,以为是菲茨回来了,可一转身,就看见一群当地人打扮的居民从高坡后冒了出来,对她指指点点。

    陈宜家见到活人的喜悦还没浮上脸,一个拖着凉鞋的棕发小伙就带了几个手持警棍的当地警员从坡上走了下来。

    他们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扣下了。

    三两的居民站在不远处,窃窃的交谈声传来,陈宜家才知道这个海岛不仅有居民区,而且还是个古迦太基时期的遗址公园。

    最近港口的遗迹群正在检修,除了临海的一面,其余三面都被围了起来,还是晨起锻炼的居民看见这里腾起了明火,从而报了警。

    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警员走了过来,他刚才检查了救生艇里所有的东西,没再发现其他可疑的物品。

    这把枪哪来的?警员盯了陈宜家一眼,掂了掂手里的左轮。

    柯尔特短管,在黑市上至少卖一千美金,可不便宜。

    陈宜家看了眼被警察强制缴下的枪械,有点无奈。

    它不是我的,但也有可能是我的

    陈宜家想到第一次看见这枪,还是那次尴尬的偷窥,没想到兜兜转转,它竟然真的到了她的手里。

    这下解释不清了。

    先生,我是从约旦的阿卡巴来的,我乘坐的船只遭遇了事故,我是意外漂流到这里的。陈宜家尽力向这位阿尔及利亚的警员说明情况。

    显然,眼前这个头发稀疏的警官也很清楚这一点,这里附近几公里内都无法进入,除了从海上来,也没其他的办法。

    不过,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女士,你现在涉嫌非法入境和违规持械,请和我们走一趟吧。中年警员戴正帽子,公事公办道。

    陈宜家头疼,其实,这真的是个误会

    *

    下午三点十五分,阿尔及尔,市中心。

    伏城刚点燃烟,身后就缠来一条手臂。

    阿城,原来你在这,我说怎么都找不到你。

    一道清脆如黄鹂的女声在男人身旁响起。

    伏城转过头,就看见一顶巨大的绸带宽檐帽。紧接着,一张像是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来的美丽面孔从底下露了出来。

    漂亮的大五官配以波浪形的卷发,宝石般的黑眼睛和饱满的玫瑰红色嘴唇使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精致的真人娃娃。

    你这是什么打扮?

    伏城看着自己的未婚妻林萧亚,皱了下英挺的眉。

    昨天我刚到阿尔及利亚,领事馆夫人就巴巴地送过来了,说以前的法国贵妇都这么穿。怎么样,好看吗?我今晚就穿这身

    她还没说完,就被伏城淡淡打断。

    今天的晚宴你不用出席,那些阿拉伯人从不邀请女人。

    可我想跟你去嘛,你看你,我都到这儿一天了,你都不陪陪我,就知道和那群大胡子谈这谈那

    萧亚,在外注意你的言辞。

    林母的声音从另一边插了进来。

    她是那种典型的高门太太,头发高盘,颧骨凸出,面貌严厉又慈祥,略显松弛的身材永远紧紧地包裹在巴黎时装设计师所裁缝的衣服里,高昂的头颅让她看起来就像只老孔雀。

    林萧亚撅着嘴刚想反驳,但触到母亲不容置喙的眼神,也许还有点警告,她就立马移开眼神,像在欣赏华丽的酒店,过了会儿,又低下头出神盯着白色蕾丝手套上那颗硕大的订婚钻戒,最后气鼓鼓地转过身去。

    林母眼神一柔,放缓口吻叫来女佣,去休息吧,你累了。

    林萧亚抬眼看向伏城,发现男人凭窗抽着烟,看都没看她,嘴巴一瘪委屈地提裙离开。

    Franton,萧亚只是孩子心性。林母开口道。

    伏城薄唇畔溢出烟雾,22,不小了。

    林母有些诧异他的毫不客气,口吻里自然带了些不满,晚上的宴会你应该带上她,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伏城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岳母,猛地掐灭烟头。

    这时,吸烟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林母看见门外安静侍立的安妮,突然道:还有你这个女秘书,我希望你能在结婚前考虑清楚。说罢拎着包缓缓走出去。

    安妮对她弯了下腰,垂首敛目。

    等林母离开,伏城面无表情地坐进皮质沙发,持续倒着酒。

    安妮默不作声地看着。

    这几天伏城碰烟酒的频率明显频繁了,他很烦躁,任何人都能感觉出来。

    林家母女的到来很突然,却不是偶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催促。

    半月后的婚礼是早就决定的事,安妮不想去深思伏城突然烦躁的背后原因。

    她相信伏城是有分寸的,不可能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来,可总有一股莫名的担忧萦绕在她心头,也许伏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从亚丁回来后,他有多么的反常。

    Franton,这场婚礼各界都很关注,林家有些敏感也是正常的。

    安妮最终还是开了口。

    连你也来提醒我?伏城乜了眼她,慢慢地抿着酒,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听她们的把你赶走?

    闻言,安妮笑了下,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笑容慢慢变淡,其实不久之前,董事长找我谈过,说澳洲那边有个常驻项目,想问问我的意见

    我爸?他找你?伏城奇怪地看向安妮,突然了然,是林正南的意思。

    安妮没说话,却是默认。

    林家可真是有意思。伏城冷笑,林萧亚找到林正南,林正南再找我爸好一个层层施压。

    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站起身不紧不慢道:你不用担心。毕业前我答应过傅川,在他回来之前,没人能动你。

    说罢给了安妮一个保证的眼神,安妮却微叹了口气。

    她担心的可不是这件事。

    *

    伏城最终还是决定带林萧亚一起赴宴。

    逢场作戏向来是他的强项,可从房间下来的时候,他看到林萧亚跟她的母亲还在大堂的茶餐厅里与一些贵妇人寒暄,面前的餐桌上摆着桔子洋蓟色拉,还有夹了油橄榄的面包,她们那一眼可以看透的人生就像这些精致的下午茶一样。

    无趣又腻味。

    他本来应该走过去的,可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累。

    阿城

    林萧亚的招呼声远远传来,伏城松开整理领结的手,脸上勉强挂起一个社交的笑容。

    坐上专车,那些聒噪的恭维声才如潮水般褪去。

    伏城倒了杯酒,缓慢地闭了眼想休息一会儿,身旁的林萧亚和林母依旧在喋喋不休地交谈。

    阿城,你看这个头纱好不好看,是我在英皇读书的朋友设计的。

    好看。伏城随意地瞟了眼。

    那这款项链呢?

    伏城还待说什么,车子突然一个急刹,他手里的酒险些洒了一身。

    怎么回事?他嗓音中带出些薄怒。

    不好意思先生,前面有几辆出勤的警车堵着了,这条道太窄了。

    司机小伙是市长家新上任的柏柏尔人,更愿意说法语,换成了阿语就磕磕绊绊,伏城听得不耐烦,视线不悦地投向车窗外。

    市中心的主干道上,肤色各异的人流穿梭在街道上,素有白色阿尔及尔之称的城市在夕阳下白得耀眼,令人恍如置身巴黎马赛。

    几辆呼啸的警车打破了这层宁静,随着穆斯林的斋月靠近,城内总如惊弓之鸟,每天都要抓上几个'潜在'的恐怖分子,却从不去想动乱的源头出在哪里。

    伏城不屑地转移视线。

    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夹杂在一群纠缠的法国人、阿尔及利亚人和柏柏尔人中间的,那个纤瘦的、漆黑的亚洲女人

    伏城一把放下酒杯,在反应过来前,他听到了自己有些震颤的嗓音。

    掉头,跟上那辆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