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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6

        艾瑞克的表情登时变得十分复杂——眉毛微微抬起,嘴唇微张,棕黄色的瞳孔中惊讶、喜悦、不敢置信依次闪过,最后凝固成一个‘天降横财五千万,但我不确定大家是不是在耍我’的扭曲笑容。叫我形容的话,很像一只挨了打的大狗,呜呜哭泣时猛然发现主人用来砸他脑袋的工具不是拖鞋,而是一块肥瘦相间、暗红晶莹的牛五花肉。

        被他这么看着,我也莫名其妙的不自在起来,仿佛我刚才发表了一篇三观震碎、惊世骇俗的讲话。“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又没有分手。”努力撑出一点气势,我尽量凶巴巴的瞪着他,“就算你指责我的那些话令我气愤难过,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关系。”

        为什么表现的好像你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你似的?这未免太诡异了。

        “……的确,没错,就是这样。”回过神后哥哥迅速将刀叉放下,好腾出左手揉按眉心,我从没见他笑的这么傻过,兴奋和快意遮掩不住,一张嘴就是八颗闪亮亮的牙齿:“可是、你,我是说,那你为什么要撒谎?在专线巴士车上,为什么假装不认识那个中国男孩?”

        “什么撒——”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此时此刻我完全遗忘了自己曾故意刺激他的事实(假装打电话),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当然是因为那时我的确不认识他!上帝!我真不敢相信——你、你你,你怀疑我劈腿?”

        在他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说‘缺乏恒心和毅力,学什么都不会成功’只是对学习能力和个人素质的质疑,‘你会劈腿’四个大字就是毫无疑问的,对我这个人人品的全盘否认!哈!我虽然前任众多,但从来没有在与人交往期间出去乱搞过好吗!

        面对我尖锐的质问,艾瑞克瞬间意识到事态不对,满心焦急的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我以为你会跟我分手……”

        真相已经远远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围,我慌不择路的想要逃跑,他眼疾手快,直接将我拽进了怀里:“我害怕你会跟我分手,怕你不再喜欢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实在没有听解释的心情,又怎么都挣脱不开(成年男性的力气实在可怕),我干脆踮起脚尖,一口咬在他肩上,听到一声吃痛的“嘶……”才肯松开嘴巴。我抽着鼻子、翁声瓮气的大声顶嘴道:“你就是那个意思!你觉得我智力低下、眼高手低、人品道德都败坏!”

        他碰了碰那两排牙印,又好笑(哼!我听出来了!)又抱歉,不断拍抚着我的背和腰:“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不应该管不住自己的坏脾气,对你妄加揣测和评判。”

        “你也知道是妄加的揣测和评判么?你这个混球,你有什么权利替我‘以为’!”不道歉还好,道歉我反而更难受了,眼眶和鼻子都好酸:“爸爸妈妈都没这么说过我……”

        从小到大,我接受的一直是鼓励教育,就算连烤六个蛋糕都失败,就算从小到大我没有一次在物理课上拿到过A,养父母也不会直接断定是我能力不够,这实在是一种非常伤人的说法。不止米歇拉和查理,哪怕是最不喜欢我的姥姥姥爷,也不会这么武断的指出‘你学什么都不行’,或是‘你不可能对男朋友一心一意,你骨子里就是个贱货,有机会一定会出去乱搞’。我不明白、也无法想象这么恶毒的预设为什么会从他嘴里冒出来,交往这么久,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安和痛苦。

        艾瑞克仍在道歉,他可能猜到了我现在的感受,十足努力的想要解开误会、抹平创伤:“我没有看不起你,也不认为你人品有瑕,从来没有。我是被嫉妒冲昏了头……”

        “嫉妒?”余怒未消也不妨碍我对此好奇。一个跟我们没多少交集的、完全是萍水相逢的异邦人有什么值得嫉妒的?我当时甚至不认识他。

        哥哥耳根都红了,羞于启齿似的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蹦:“我怕你觉得他有趣。”

        “你以为我今年三岁吗?看到一个亚裔就会觉得有趣?”这个解释没什么说服力,而且过于笼统,但他却不肯再说了,一边牵着我往楼上走一边低声提醒:“七点三十了,可以开始换衣服和化妆了。”

        哦,今天是我的高中毕业典礼。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仪式十点开始,下午两点结束,准备时间还是非常充分的。被推进卧室前我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要以为这就结束了,我还没有消气呢。”

        “知道,知道。”艾瑞克无奈的笑了一下,“只要你能消气,怎么折磨我都可以。”——

        喜新厌旧和劈腿差别还是很大的哈,喜新厌旧没什么能指摘的,劈腿就是人品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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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典礼和舞会进行的十分顺利,除了拍集体照时韦德差点踩断我的脚踝,以及舞会正式开始前我们不巧偶遇了莱缪尔。前足球队长还是那么意气风发,趁艾瑞克不注意,他甚至穿越人潮挤到了我身边,用一种饱含同情和幸灾乐祸的口吻对我说道:“如果早告诉我你找不到男伴,萨曼莎,其实我不介意邀请你的。”

        “我以为你的视力没出大问题呢,”他的嗓门多少引来了一些目光,我只好同样不客气的噎回去,“我的男伴不就活生生的站在那儿?”

        在场每个男孩都穿着正装,其中不乏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我就是觉得我哥哥人最高、腿最长,站在桌边鹤立鸡群。肌肉白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我都听说了,你的异地恋男友赶不过来,只好请你哥哥救场。”这一定是我今晚第一万次腹诽,达芙妮这个大嘴巴……自以为拿到了第一手情报,莱缪尔越发蹬鼻子上脸,他傻乎乎又热情仗义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我说,那种男人还是趁早甩掉的好。”

        哥哥已经往这边过来了,我立刻退后一步,巧妙的与他拉开距离:“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大个子不满的嘟囔:“嘿,明明是你说分手还能做朋友的!”

        “你们在说什么?”上帝,为什么以前我没有发现他其实是个醋坛子?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哥哥的眼神已经在莱缪尔身上转了好几圈,如果眼风能化成实质,他可能已经是一副骨头架子了。

        舞池里人烟寥寥,我忍着笑倒进他怀里:“在说你很小心眼。”

        艾瑞克软绵绵的瞪了我一眼:“我不喜欢你跟他谈论这些。”经历了最初的羞耻阶段,他似乎不再认为‘吃醋’是一件非常丢脸、必须遮掩的事,某种意义上事态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我哥哥完全放飞了自我,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哪些?”妈妈和我精挑细选的PVC细带凉鞋使我暂时增高了六厘米,很轻易就能看进他的眼睛。

        “任何我的缺点,”哥哥配合的挑了下眉,“当然,别的也不能说。”

        我夸张的睁大双眼:“那我还能跟他说什么?”

        艾瑞克笑了,一边收紧腰间的手臂一边用拇指摩挲我的面颊,然后很轻的,他突然掐了我一把(我怀疑这家伙是想吻下来,可惜周围都是眼睛):“没错,你什么都不能跟他说。”

        十一点时哥哥开车带我回家,米歇拉还在客厅整理今天的照片,进门前我不得不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发和下巴——某个坏蛋趁着开车的功夫成功毁掉了我的唇膏。

        “哦,你们回来了?舞会怎么样,玩儿的开心吗?”妈妈看起来比上午更有精神,也没注意到我的异样,“需不需要再吃点儿什么?”

        “不用了妈妈,今天太累了。”互相道过晚安后正准备上楼,米歇拉忽然叫住了艾瑞克:“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回来的正好。宝贝儿你先去睡吧,睡前记得关窗,沃尔顿家的小女儿最近就因为着凉患上了病毒性感冒。”

        毫无疑问,后半句话是对我说的。尽管不明白他们要商量什么,我还是乖乖上楼了。脚下不时传来细细的、温柔的说话声,我总算明白这股违和感来自哪里了——自打过了青春期,养父母对我们两个的教育就开始了明确的分工制度,一般情况下如果涉及艾瑞克,总是查理出面更多……走到最后一阶楼梯时我大脑一白,最近养母……是不是在刻意隔开我和哥哥?

        这个发现把我自己吓出了一声冷汗,胸口像坠着一颗沉甸甸的铁球,五脏六腑都因此撕裂疼痛。可是、可是这不可能啊,首先妈妈没有动机这么做,其次……她还是放任艾瑞克作为我的舞伴,和我一起出席了毕业舞会啊?相处十六年,我自认是非常了解妈妈的,她是一位外表柔和、内心强硬的女性,——[popo*小*说*屋*整*理]*群号7~8.6/0.9*9、8/9~5不然就不会十几年如一日的不肯放弃,努力调和我和哥哥的关系了。如果、如果,我给自己加油打气,如果发现了什么不对,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找我谈心,力求把对家庭关系的破坏降到最低。

        米歇拉的反常举动令我寝食难安,入睡前我还是忍不住给哥哥发了条短信:“妈妈找你商量什么事?”

        这次不玩已读不回了(哼),他的回信速度迅速恢复到了以往的水平:“商量我的汽车如何处理。”

        我裹着被子哦了一声。那辆汽车是他十八岁时爸爸妈妈赠予的生日礼物。虽然价格不贵(对汽车而言),但性能优良,油耗也还可以,对高中或大学的男孩来说肯定足够了。

        不知怎么我狠狠松了口气:“那商量出结果了吗?”

        “姑姑家的乔伊今年正好拿了驾照,查理的意思是,如果我暂时不用,可以租借给他开几年。”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倒是艾瑞克异常敏锐:“怎么了?”

        ‘没什么’三个字打了又删,看着跳动的光标,我突然起了坏心:“我一个人睡不着。”

        过了十秒他才追问:“……所以?”

        我开始胡搅蛮缠了:“所以我一个人睡不着。”

        聊天界面重归寂静,三十秒后,我的卧室房门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