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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生 第66节

    “你们是有什么误会吗?”杨樵道,“不是那回事啊!薄韧他从来就是喜欢女孩的。”

    赵晚晴:“……”

    “现在他也有了正式工作,他家里都已经在催他找女朋友了。”杨樵提起这事还是有点崩溃,这话却又不得不说,他认真告诫亲妈,道,“妈,这话不要再说了,万一传出去,被人误会,有可能会影响到他找老婆,千万不要再说了。”

    “……”赵晚晴道,“好,我知道了。”

    她简直满头问号,但见杨樵说的这么认真,只好接受了这一“事实”。

    晚上杨渔舟听妻子如此一说,下巴都差点惊掉。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杨樵的情绪被这么一打断,气也基本都消了。

    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薄韧,薄韧这家伙就是很无聊,什么事都想知道。

    两人小学时,杨樵得过一次带状疱疹,请了病假,吃过药就在家独自躺着休息。

    放了学的薄韧跑来看他,还非要看看他的疱疹长什么样,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好。

    因为那疱疹长的部位有点尴尬,导致杨樵都不能正常坐着。他当然不愿意让薄韧看,让薄韧不要闹了,叫薄韧快点回去写作业。

    写作业哪里有看好朋友的疱疹重要?

    薄韧仗着自己比杨樵力气大,强行把杨樵的睡衣掀起来到处检查,杨樵怕把疱疹蹭破也不敢认真反抗,最后被薄韧找到了。

    那天两个小学生的日记里都写了这一件事。

    杨樵写:薄韧真是一个人憎鬼厌的坏家伙,没有人会喜欢他!

    薄韧写:我的好朋友杨樵生了病,太可怜了,他的屁股都肿了!(部位词被杨樵用涂改液用力涂掉,改成了“腿”)

    现在非要搞清楚杨樵是攻还是受,大概就和当时非要看看他的疱疹什么样,是类似的性质。

    杨樵回首过往,十分羞愧。

    薄韧能这么多年里始终这么肆无忌惮,不就是被他一手惯出来的吗?真是自作自受,活该,活该!

    当夜,薄韧正在修习男同题海战术。

    忽然收到了银行发来的转账短信。

    杨樵把邹冀刚还他的钱,转给了薄韧,同时发了条微信消息,非常之霸总。

    木头:买车去吧

    一分钟后。

    饼干大王:爱你[亲亲][亲亲][亲亲]

    半个多月后,杨樵又回了云州。

    这次回来,就遭到了迎面暴击,听说了“薄韧去相亲,还开着新车带女孩子兜风”的故事。

    盛夏夜,邹冀家的屋顶上,邹冀和杨樵坐在一起,喝着啤酒,轻声聊着天。

    邹冀从一个也在上海读书的同学那里听说:

    顾遥研一时交了个同专业的男朋友,今年这男生决定出国,两人就和平分了手。

    杨樵有一点醉了,刚刚发表了想去把薄韧的“婚房”烧掉的豪言壮语。

    听邹冀说了这事,他又开始心疼邹冀,摸摸邹冀的头,说:“听说她爱上过别人,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但你不要伤心。”

    “也还好,我早就想到过这种可能了。”邹冀缺道,“她现在失恋了,她一定很伤心。”

    “……”杨樵哀叹道,“唧唧,你真傻啊!不要做舔狗,我们都不要做舔狗了。”

    邹冀看他也好可怜,说:“你也机灵不到哪去。你还是找个男朋友吧,再这样下去,我都怕你哪天真疯了。”

    杨樵拍拍胸口,保证道:“绝对不会!我想好了,等他结婚之前,我买套房送给他,我超有钱的!”

    邹冀:“……”

    “这样他和他老婆有了新家,”杨樵凑到邹冀耳边,仿佛是说什么不能让别人听到的悄悄话,“让薄韧带着他老婆从我们家滚出去,那是我的家,是我的。”

    他又躺在屋顶上,发出一阵笑声。

    邹冀盘着腿坐在旁边,望月兴叹。

    两个人在屋顶平台上睡了一夜。

    早上杨樵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条薄被。

    听到楼下有人说话,杨樵到平台边上,朝小院子里看。

    邹冀骑着他的那辆老头乐,正要出去。

    他妈妈出来,拿了一个保温杯让他带上,说里面装了绿豆汤,让他记得喝,能解暑。

    邹冀收起保温杯,笑着和妈妈告别,离家工作去了。

    杨樵目送着老头乐顺着小路从城中村出去,越来越远,转弯后驶上了大路

    清晨六点多,阳光已经洒满了云州,远处高楼大厦的玻璃反射着璀璨的金色。

    邹冀的妈妈还给杨樵做了早饭,让他吃过再走。

    杨樵昨夜喝了不少啤酒,还和邹冀抱头痛哭了好几场,现在头昏脑涨,但见阿姨都把饭做好了,盛情难却,就留下吃了饭。

    阿姨在旁边犹豫了许久,才拿出手机来,有点羞涩,让杨樵看她的短视频账号。

    她这两年发了不少自己唱歌的视频,本来就是专业民歌手,歌喉当然是极好的,只是视频拍得没有新意。但是也已有了几万粉丝的关注。

    她不是很会说漂亮话的那类中年阿姨,从前也只是爱笑,像一个漂亮花瓶,家里出事后更沉默寡言,笑容也少了。

    但是杨樵立刻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一定是想问问杨樵这个从业者,她有没有可能通过拍视频赚钱。家里家外所有的担子都在邹冀一个人肩上。她也很想帮忙分担一些。

    过了一周,邹冀打电话来感谢杨樵,说已经有m在联系他妈妈。

    “能不能赚钱是次要,”邹冀道,“她现在特高兴,这几年里还没见过她这么高兴,这就已经很好了。谢谢木头总!”

    随口客气两句,杨樵真心地夸道:“阿姨的id取得是真好,歌唱得也很好,真不错啊。”

    阿姨短视频平台的id叫“爱云”,有种中年人的文艺小清新,和她整个人的风格也很像。

    “我没跟你说过是吗?”邹冀哈哈笑,道,“我妈以前不让说,她觉得土,爱云是她的名字,她真名就叫王爱云。”

    杨樵一怔,也笑了起来。

    “那个,还有个事……”邹冀又在电话里说,“饼干没有交女朋友。”

    杨樵笑不出来了,又有点没来由的紧张。

    邹冀解释道:“他小姨你知道吧?就那个听风就是雨的姨。”

    他把薄韧被小姨误会、“造谣”,又被众人以讹传讹的始末,对杨樵说了一遍。

    “昨天我去他家,当面问他这事。”邹冀道,“我看他是真快气死了,听薄叔叔说,他还跑小姨家里发了顿脾气,小姨家的小狗都被他吓得好几天不敢叫了。”

    杨樵:“……”

    邹冀道:“别的我可都没说啊。他还问我了,说你上周回来,怎么走得这么匆忙,都不找他,我就只说你工作忙,没说别的原因。”

    “我就是忙。”杨樵道,“哪有别的原因。”

    “好吧。”邹冀道,“没别的事了,主要还是替咱们爱云谢谢你!挂了。”

    杨樵本来正在家写稿子,挂了这个电话后,再写不下去了。

    上周他急匆匆就回了北京,生怕回得慢了,薄韧就要约他见面。

    他有点害怕面对已经有了女朋友的薄韧,以前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他会伤心会难过,没想过会有“害怕”这一种奇怪的情绪。

    总觉得那已经不是薄韧了,只是一个长了薄韧脸的画皮妖。

    回来后他也没怎么理过薄韧。

    微信消息还是会简单回复一两句,电话和视频,他都没有接过,更不会主动拨过去。

    薄韧被他拒接了无数次,也气急败坏地问了他无数次,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

    他都用“在忙”二字,做了统一敷衍。

    现在听邹冀解释说,薄韧还没有女朋友。

    于是薄韧在杨樵的心里,一下子就又变回了薄韧本韧。

    但是薄韧的“女朋友”,“她”的存在形式也许是叠加态。

    这个是误会,下一个呢,再下一个呢……他要被动等待着“女朋友”坍缩成最终确定的存在。

    杨樵觉得自己这思维,已经很像一个神经病了。

    有可能就真如邹冀所说,他再不去找别人谈个恋爱,再这样执着于等待不会着陆的船,迟早有一天,他就真的会疯了吧。

    同住在这个小区的几个同事,正在群里讨论晚上去吃附近的一家烤肉店。

    很鲜见的,木头总也在群里发言说:我也去。

    几人一起吃烤肉,又把餐桌变成了会议桌,又开始讨论起工作相关的话题。

    但这和杨樵今天来没来,关系不大。

    和互联网越是关系密切的行业,工作和生活的分界线越是没有那么清楚。网络也像是由无数根无形的蛛丝织就,从业者们每时每刻都被蛛网上的粘液,死死地粘住。

    他们隔壁一桌是几个女孩。不知道哪家影视公司在聚餐,也是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某个ip的炒作、立项、选角以及围绕这些事儿展开的八卦。

    两边桌上聊一会儿,还停下来,竖起耳朵听听旁边有没有什么有趣的话题。

    杨樵今天话很少,他出来就是想透透气,没想到这比在家闷着写稿,还更闷了几分。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很多次。今晚别的同事群也一直在聊某个选题,他也懒得看。

    直到吃完烤肉,众人准备回去,杨樵才打开微信,看了一眼。

    在几个99 的工作群中间,混着薄韧的头像,是一只正在发电的皮卡丘。

    饼干大王:

    在忙吗?

    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