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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见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买一赠一 第14节

    但听闻院里零星那一两句后,她却笑了。

    “赠我这个废物不好,若是送给你们,那就刚刚好了,是吗?”

    方才开口的两三人面色微变。

    何凤鸣站得离她最近,又有在宗门内颇为强势的长老卢长安这个师门靠山,自然也更硬气些。

    他面带冷笑:“我们可没这个意思,你休要以己度人。”

    “是么?既然没这个意思,那我就想问一问了——”

    只见红衣少女随便朝旁边木桌上一坐,艳红裙下,薄皮黑靴裹束着的漂亮小腿晃了起来。

    她勾抬手指,金铃脆响,指尖随意在琴弦上一拨。

    “嗡。”

    这一声弦鸣实在算不得好听。

    但众人却尽数变了脸色——琴前一道无形气刃转瞬划过,贴着何凤鸣的脸侧,刷地一下,竟生生削断了他一截垂发。

    发丝轻飘落地,悄无声息。

    却压寂了满院话声。

    这信手一拨,不会操琴是真,修为难测、绝非普通也是真。

    迎着何凤鸣咬牙切齿又暗藏忌惮的眼神,红衣少女神色松弛,双手向后懒撑。抵着她坐下的方桌,云摇轻歪过头,笑意好似天真无害:

    “慕寒渊的琴,是天音宗送他,又不是送给乾门的——即便是给我这个废物,只要他想、只要他送——为何还要你们多嘴,来问一句‘凭什么’。”

    何凤鸣脸色陡变,下意识想看慕寒渊的方向,却又收住了:“我、我没有……”

    “问他‘凭什么’,你们又是凭的什么?”

    红衣少女晃着靴腿,声音懒洋洋的,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她如冰凝的利刃一般缓慢划过院中众人的目光。

    她笑,只是那笑却比霜雪都凉:

    “哦,是凭同门之情,还是凭你们寒渊尊如圣人一般,七情不显,六欲无相——非触及门规底线,绝不轻易惩戒你们,亦不记私仇呢?”

    何凤鸣涨红了脸,咬牙:“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才入乾门几天光景?我们——”

    “我是刚来,却已经看不下去了!一群受他护佑的无知弟子,却信口就敢质疑他的话。换作你那位厉害极了连掌门都敢呛声的师父在此,你可敢像今日在院外驳寒渊尊一样驳他半个字?!”

    何凤鸣面色霎时白了,不敢言声。

    “你那位三代长老的师父,是辈分比慕寒渊高,还是修为比他高,或是尊荣地位比他高?”

    云摇跳下木桌,笑意更冷几分,“圣人无为,于是圣人人尽可欺——他不与你们计较,没关系,今日起、我来计较。”

    院中一静。

    陈见雪变成离着云摇最近的那个,此时也眼神惶惶,容色复杂。

    她很想回头去看慕寒渊的神情,却又不敢。

    是,连她都忘了。

    无论地位或是修为,声望或是品性,慕寒渊身上挑不出一丝瑕疵,端得一副神明心性。偏神明悯生,似乎从未对任何人有私人的苛求责难,乾门内人人便习惯了如此。

    他容得众人,喜怒不显,于是凡他所言非令,则弟子们也敢冒昧问上一句。

    可习惯如此,就本该如此吗?

    只因他修为地位声望之超然,无人可比,他的这份受欺就不值一提了?

    为何今日之前,连她都从未替他说过一句?

    “——你性子太软了些。”

    云摇走过陈见雪身旁,见她迟滞,想到这位大概率就是自己未来的徒媳,就耐着性子在传音里多提点了句。

    她还想说“日后你俩成了道侣,要是他好欺负你也好欺负,可不得气死我这个当师父的”——最多换个委婉点的说法。

    只是云摇这边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第二句呢,就看到面前陈见雪抬起头,却是面色煞白,像是听了什么直戳心窝的话。

    ……更像是下一刻就要吐血了。

    云摇懵了。

    何凤鸣听见这边无声,扭过头来,顿时比他自己受了骂还悲愤:“云幺九!你骂我们也就算了,又对师姐说什么了?师姐从小跟在寒渊尊身旁,从无半点不敬,刚刚甚至还主动要借给你她的长剑——你怎么能这样为难她?!”

    云摇:“…………”

    云摇:“????”

    这一句出来,其余几个也顿时来了火,眼看就将是一场群情激奋——

    慕寒渊便在此刻,忽闪身出现在两人身侧。只见他抬手轻拂,陈见雪被他袖风一牵,从云摇身旁带到了他的身后。

    陈见雪此刻才反应过来,从他身后急声:“师兄,幺九师妹只是好意提醒,没有——咳咳……”

    大概是说急了,没过半就咳声难止。

    雪白的俏脸又咳上了血色。

    何凤鸣气极,表情更心疼了:“师姐你还帮她说话!她都把你气成什么模样了!”

    “……”

    又是一拨跟腔的声讨。

    云摇停了片刻,似笑非笑地仰头,望着比自己还高了一大截的徒弟。

    他刚问过陈见雪是否无恙,此时眉峰微凌地转回来。

    白绸覆目,也不知在想什么。

    云摇忽然有点好奇了,若这会解下他眼前雪锻,圣人是否也有一怒,要给她好看?

    “你也觉着,我刚刚骂她了?”云摇似笑。

    慕寒渊难得眉峰见蹙,声低而无奈:“无论是什么话,你都不该私下传音于她。”

    “…………行。”

    云摇仰着他,忽没了笑。

    她面无表情地,懒得再看这个在她面前护美人似的“乖徒”一眼,转身甩手,不远处的长琴轰然起势,朝着慕寒渊裂风而去——

    其势若崩。

    一众弟子脸色大变,有人的“寒渊尊小心”几乎要脱口而出。

    而慕寒渊一动未动,连提息作防都不曾,像全无察觉那扑面而来的凛冽灭杀的气息——

    琴身擦着慕寒渊的宽袍广袖,骤然急停在他身侧,鼓荡得衣袍猎猎。

    掀起的墨发如云间,一条雪白缎带随之轻舞。

    “拿回去,”传音里,云摇声冷,“脏了我的手。”

    “……”

    身后寂静,无一字辩驳。

    瞧,也不喊师尊了。

    有了媳妇忘了师父的狗东西,敢情在她面前就不必是一视同仁众生平等的圣人了,呸。

    红衣少女气得鼓鼓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院中很快人影零落。

    虽说何凤鸣等人很想跑来慕寒渊身旁,给云幺九再添油加醋几句,但方才她所言一字一句都跟长针似的,扎得他们如同那漏了气的囊,委实不敢多跟寒渊尊同处片刻。

    陈见雪也终于平复气息,睁开眼:“师兄,你不要误会,云幺九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叫我——”

    “我知道。”

    慕寒渊温声打断。

    陈见雪一愣,抬头:“你知道?”

    “嗯。”

    “那你怎么还?”

    陈见雪话声兀停。

    她有些不解而失神地,顺着慕寒渊抬起的手,旁落了目光——

    雪白袍袖抬起,修如竹玉的指骨探出,虚抚在那张悬停于他身侧的琴上。

    其中一根琴弦被慕寒渊指节徐徐拨动。

    他侧耳,如静聆弦音。

    似乎不满这一弦琴音,他微微皱眉。

    停了片刻,又有接连的琴声从他指节下落出,或婉转,或悠扬,或凌厉,或激昂……

    没一个像她那个。

    直到——

    “嗡。”

    熟悉的弦音像再一次被拉回院中。

    几息后,雪白银锻覆着的长睫轻颤了颤,慕寒渊那修挺鼻梁下,薄唇竟抿着勾起一点。

    “…好难听啊。”

    他轻声说着,却是笑了。

    “…………”

    陈见雪眼神晃得厉害,眼前这个让她全然陌生的慕寒渊,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玄秘境里。

    三百年来,云摇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能叫他如此模样。

    难道。

    “云幺九,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