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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哭

    望山村位于望山前,景色奇秀。温容所住的碧霞村虽然离望山村不远,但这个村子里从前还未出过妖物害人的事情,此番是她头一次来。

    江家的娘子正在田间,远远看到一个青袍女子走过来。她远看了一会儿,似是在辨认,不禁回头冲着田埂上歇息的男人喊了一声:“云蔚,温仙长来了。”

    “仙长竟今天来了,若是早知道今日仙长得空,妾身便请弟弟到镇上去接仙长。”

    秦叶小步跑上来,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包着发髻的青巾上挂着一颗白色小石子。

    她一面带着温容向前走,一面回头望向还坐在田埂上的男人。温容看出她似是有心事,回头瞥了一眼。

    田埂上的男人慢吞吞地站起,走到温容前面抱拳行了一个礼:“仙长有礼,前些日子姐姐遣人到碧霞村去求仙长帮忙,听村长说仙长近日不得空,不曾想仙长今日便来了,有失远迎,还望仙长见谅。”

    “不必多礼。”

    “这位郎君是——”秦叶望向她身后的澹麟。

    “是我的徒弟,娘子若是介意,他可在门外等候。”

    澹麟点点头,似是很听温容的话。

    秦叶淡淡一笑,低声道:“仙长二人愿意前来,妾身已是喜出望外,没有将这位仙长单独留在门外的道理。只是因着夫君正卧病在床,若有外男进出家门,被邻里看见恐生些闲言碎语,故而多问了一句。”

    秦云蔚闻言像是叹了一口气,面色沉沉,又望向澹麟:“郎君不必介意,此番请二位前来本就是有事相求,哪里顾得上这些规矩,二位请随我来。”

    望山村虽比不得城镇,却比起其他村子要富庶许多。温容一路走过来,见家家的房屋都比其他村庄的屋子高一些,但看到江家的宅第还是微微吃了一惊。江氏的宅第比望山村寻常百姓的房屋还要大一些,歇山顶修造得极为规整,屋脊两端各蹲着两头栩栩如生的脊兽。

    朱红色的大门前门槛极高,上漆金漆,大门两侧与砖墙的交角处做出如意形状的花饰,比其余村民的房屋要讲究不少。

    温容扫视一圈,但并未多言,和澹麟一起跟着二人走进去。

    宅院二进二层,布局接近富绅宅院。温容被请到厅堂中坐下,她抬眼看向头顶上的藻井。

    藻井上中下三段皆是八角形,朵朵金莲交错层迭,金光闪耀。

    她面色不变,却与澹麟对视一眼。

    望山村虽然比寻常村子富庶一些,但到底是家家以务农为生,这样的宅邸出现在村子里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秦叶又泡上了两杯茶,分别端给了她与澹麟:“仙长,请先用茶。”

    温容瞧一眼便知这是今年的新茶,万山银叶这种茶现下不多得,每年的新茶运过来总是先供几个大城镇,在村子里极少出现。若说此家富庶,可秦叶的穿着与其余村妇并无不同之处,实在让人奇怪。

    温容微微皱眉,于是茶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村长说那日去请我的人十分情急,娘子不如说说到底遇到了何事,”温容低声道,“你说你的夫君卧病在床,可与此事有关联?”

    秦叶不由得低头,捏着帕子轻叹一声:“上个月初八,夫君白天说起身上阵痛不止,请来的郎中和巫医均说不出个所以然。到了晚间,他便时常从梦中惊起,口中说着胡话,口鼻处还涌出些黑水来——往后便神志不清,面色惨白,手脚也总是僵直着。”

    温容点头:“还有什么症状?”

    “一开始尚有力气喊着身上痛,从前日开始粒米不进——”秦叶说到此处,已有哽咽声,“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巫人说是鬼怪作祟,法事做了几场却也不顶用,他反而闹的更厉害了些,每日都往外吐黑水。又有人说或许是风水上有冲撞……妾身也不知该信哪一方。”

    “这宅院并无风水的问题,娘子大可放心,”温容站起,“还请娘子带路,我想先看看人。”

    澹麟在她们说话间细细打量着坐在秦叶身侧的秦云蔚。他与秦叶长相确实有些相似,应是姐弟不假。只是他瞧着比他姐姐的脸色还要沉,似乎有不少心事。

    澹麟走至温容身侧,低身靠近了她的耳畔:“师父,我总感觉不大对。你看秦云蔚的脸色,恐怕不是小问题。”

    温容点点头,轻声道:“这家人确有古怪,待看过再说。”

    卧房中一片漆黑,秦叶为他们二人打开门,点起了油灯。温容向床帐中望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身形枯瘦的男人,他被四根麻绳吊住了手脚,嘴中呓语不断,像是见到了极为恐怖之事,一股一股地向外喷着黑水。

    秦云蔚脸色阴沉,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江尤,回身挡住了自己的姐姐。

    温容将袍袖扎起,走近床边:“澹麟,打盆水来。”

    澹麟应声,跟着秦云蔚到院中的水井打水,不多时便返回屋内。

    他双手端着满满一铜盆水,手上却丝毫不晃。

    温容手中拿着一张黄符,黄纸朱书,她提笔在符上圈内写下了江尤的名字,随后略一顿笔,在他的名字之上写下六个难以辨清的小字。

    她左手执符,右手探进铜盆中微微搅动。铜盆中的水随着她搅动的动作波动,她将刚刚写好的符放入水中,盆中水微微一晃,带着黄符在水中打转。随着水波渐渐平静,湿透的黄符依然平整地浮在水面上,指向了床帐正对着的方桌上。

    温容擦干手上的水,走近方桌。

    桌上的银盆中摆着一包散开的粟米,银盆上有彩绘,盖了一张不大的丝帕。她看着这几样东西,回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秦叶,声音微微一顿:“娘子,上个月你是不是分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