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700节

    【但实际上呢？我们的文明不过是位于两次天堂之战那短暂‘间隙’中诞生而出的意外罢了，在宇宙中就如同火星一般渺小，就算是得到星神看重，我们的文明仍然只是尘埃，所有的文明都只是尘埃】

    【后世的年轻人，你根本不理解这种恐怖，无数文明，无数种族，无穷无尽不计其数的生命，他们都在死亡，都在毁灭，都在燃烧——群星黯淡无光，星河跌入深渊，一切都是因为星神与终焉的战争，祂们战斗在宇宙中泛起的无意义水花，就能摧毁数十个我们这样的文明】

    【我们无论是努力挣扎地发展技术，亦或是放弃一切度过余生；无论是前往摇篮之外，还是留在你口中的‘天狱’内部……结果都一样，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在宇宙面前，我们只是尘埃】

    这就是最大的悲哀。

    所有的文明，所有的生命，自诞生之后，都会有一个错觉。

    ——我是主角。我是特殊的。

    这样的信心会伴随着他们成长，塑造他们的自我意志，塑造文明的文化与理念，塑造一个共同的共识与认知，让文明与个人得以自信，得以成长。

    但实际上，全都是谎言。

    在宇宙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尘埃。

    在星神与终焉之魔面前，泰拉星域中的所有物质，加起来恐怕都算不上一发‘弹药’。

    这差距，甚至比普通人面对第五能级升华者还要大。

    这一瞬间，即便是伊恩也感觉到了一种毫无意义的悲哀。

    一个人的一生，可能数十年。

    一个文明的悲歌，可能数千年。

    一个种族的兴亡，可能数万年。

    无论是再怎么辉煌，再怎么兴盛，再怎么可歌可泣，当人死，文明消亡，种族灭绝后，余下的不过是虚无。

    不需要数千年，百年后，一切就会被埋葬。

    不谈那些宏大的东西。仅仅是一个人。

    一个人死了，如果是普通人，几年后就会被人遗忘，只有亲人还记得。等到亲人隔了数代，除非祭祖，谁也不会记住。

    纵然是伟人，也会失去祭祀，只余留典籍记载。但典籍也是需要人的，当人都消亡，一切故事都会结束。

    虚无。

    那些人生无人记住，那些悲歌无人聆听，那些兴亡的故事无人传唱……这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遗忘。

    这就是虚无。

    即便是废土中徘徊的蟑螂，也将湮灭。所有活着的生物，所有历史的痕迹，在注定到来的毁灭面前都是虚无。

    当恒星化作黑洞，当星辰之光彻底消失，即便是行星没有被可能出现的超新星爆炸摧垮，它上面拥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

    “才会有火种……”

    白发的少年用有些颤抖的语气道：“文明复苏的希望？那根本不是目的，它仅仅只是一个希望……它只是一个墓碑，只是一个用来抗争虚无的墓碑……”

    “必败。面对绝对赢不了的敌人，面对必败的结局，为了从那必死无疑的绝望中走出，挣扎着造出的最后反抗……名为火种的墓碑。”

    【是了，你终于明白】

    回声叹息道：【这就是我们诞生后，在极短时间内作出的决定】

    【泰拉已经毫无希望，无论后启示录时代的新文明发展的再怎么繁荣昌盛，最终都要面临灭亡的结局。我只能记载下这个时代的信息，制作成火种，然后离开】

    太虚无了。太渺小了。

    泰拉文明被夹在一个宇宙文明与一个宇宙灾害的战场间，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更不用说，怀有善意的那个宇宙文明已经消失。

    在这一瞬间，通过回声链接自己灵魂的传讯通道，伊恩看见了许多许多。

    他看见，有巍峨的蛇帝神龙降临在泰拉，与各大庇护所战斗并战败。

    他看见，有随着陨石而降的遮天巨藻迷幻万物，最终被镇压在地壳之中。

    他看见，有巨大的大地泰坦咆哮着举山投出，却被人类的强者斩杀于北海之滨。

    伊恩看见了许许多多的火种，以及火种中孕育出的超级生命。

    有些是回声自己知晓的事件，有些是回声之后融合的人的记忆，有些是后世中不知道谁输入给祂的讯息……可它们都失败了，因为泰拉文明仍然存在着。

    而最后，伊恩看见了一片漆黑。

    在古老的石器时代，漆黑的潮水沸腾着席卷整个大陆，将所有生物质都彻底吸收，融入自己体内……直到光之剑从天而降，将其护封在原地。

    那就是千星之兽。最初的火种。

    【他们失败了。我们的文明也是一样，我们必须要活下去，无论什么手段】

    如此说道，回声大步向前，就在这一瞬间，在伊恩因这不可思议的真相而动摇之时，暗金色的巨龙压倒了三头的究极龙，庞大的战役泰坦控制住了暴走的巨神兵。

    而其他的士兵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失去了英雄单位后，在回声数以百万计的回声体面前，只能说没什么意义。

    最后的回声伸出手，按在伊恩的额头上，祂沉声道：【所以，交出你的星神之礼——无论你是打算留在泰拉，还是打算出去探索，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不如将它们交给我，让我带领火种进行最后的流浪！】

    金色的光压制住了银青色的光，此时此刻，毫无疑问就是最终的决胜时刻，而最后的回声占据了绝对的先机。

    倘若这场战斗是单对单的话。

    “……真是不可思议的真相。”

    即便是被回声按住了额头，召唤出来的士兵和道途单位都被压制，但伊恩的语气似乎仍然沉浸在之前真相的震撼中：“这个真相，即便是整个泰拉都没有其他人知道吧……最多就知道一部分。”

    “但就算是一部分，也足够可怕。谁会甘心是尘埃？囚禁我们的牢狱居然是保护的摇篮？泰拉终将灭亡，想要避免就只有逃，而且也逃无可逃，只能前往大空洞区，进行毫无意义可言的等待……”

    闭上眼睛，伊恩表情平静，回声本以为少年已经放弃，所以尝试性攻击，却还是被坚固无比的精神挡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睁开眼，伊恩看向恼怒又不解的回声，他平静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一定要离开摇篮。”

    “而且，我不会逃。我会直面星神亦或是终焉之魔，直到我死。”

    【疯子？！】

    此时此刻，回声愕然惊觉，伊恩的意志不仅仅没有像是祂想象的那样变得脆弱，反而在动摇之后变得更加坚定：【你明明知道这根本毫无意义，你去就只是死，说不定连自己都不知道就已经消失！】

    “你才是根本不懂。”此时此刻，白发少年双眸中的青色光芒愈发炽盛：“什么虚无，什么毫无意义，说的好像人类原本就能永生不朽似的……人类文明本来也就是说不定过个几千年就自我毁灭的东西，就是那种玩意，终究不过灰尘，那么怕死干什么？”

    “有些事，就是明知道会失败也得去干，那才是勇气！”

    就像是用猛火烧灼，就像是用锤子锻打，原本金属中的杂质就被锤炼而出。

    在真相的轰击下，在虚无的拷问下，原本因为不知道真相，所以或多或少还有些疑惑的伊恩之意志，如今就像是百炼精钢一般坚固。

    变得更加强硬，疯狂还有坚定！

    金色的灵魂愕然，在这方面，祂真的输了！输的透彻！

    此时，回声的手指宛如利爪，刺破了头颅上的血肉，鲜血不断留下，但伊恩却露出了畅快的笑意，他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区区文明毁灭，最终不过一死而已——回声，先行者说你们劣化的很严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们这群理论上寿命无限的资讯生命，根本就不明白人类的精神……自我放逐是死，留在泰拉等到终焉之魔抵达是死，千星之兽苏醒是死，可能存在的，天坠飞船上的终焉之魔复苏是死，甚至第五能级内战人类文明毁灭也是死——”

    “既然都是死，那为什么不死在探寻星神奥秘，终焉之魔真相的路上？”

    “既然都是死，那为什么不死在走向远方的旅途上？！”

    “既然都是被遗忘，都毫无意义，那为什么非要逃跑，非要等待，而不是行动起来，去挣扎，去求生，去尽可能地在不可抵挡的强敌身上撞出一丝火星？”

    “只要祂正眼看我一眼，就算是我赢了！”

    【呼——你真的是比我还要疯狂一万倍！】

    事到如今，回声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自己是真的错估了眼前之人的扭曲，魔怔与癫狂？伊恩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天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干不出来的！

    但好就好在，自己抛出的这些真相，的确令伊恩动摇了——故而在灵魂的交锋上，如今是祂的绝对优势！

    【你就尽管抵抗吧！】祂沉声道：【不管你的意志再怎么升华，在被我直接实体优势链接的情况下，你的灵魂在半小时后就会被我彻底同化——那时，你也会成为我们回声的一员，连带你体内的星神之礼一同！】

    “半小时？速度太慢了！”

    而伊恩冷笑道：“你猜我为什么会听你讲这么多？不会真的觉得我会为了知道真相而自杀吧？这是因为银色芯片告诉我，我的朋友正在迅速地接近我——是的，我的确会因为真理而失去冷静，会因为知晓更多的未知和不可思议的真相而产生动摇。”

    “我就是会为了你的真相而奋不顾身，乃至于丢失自己的优势……这是我的性格缺陷，但你难道没有吗？”

    就在这个瞬间，极寒的冰龙之巢中，响起了两个人急促的脚步声。

    无论是伊恩还是回声，都听见了这两个脚步声，伊恩的笑容愈发璀璨，而回声的面色愈发阴沉，少年爽朗地笑道：“你只会同化其他生命，对吧？你所有的回声都在和我战斗了，这就是你的全力……而我也的确发挥了我个人的全力与你对抗，如今处于下风。”

    “但，一个人的实力，绝对不全部源于他本人，还有他的朋友，他的人际关系！”

    ——伊恩，你还好吗？！

    ——等等，希欧，他链接在这龙的逆鳞端口上了……他们在进行灵魂战斗！

    隐约能听见这样的声音，在回声面沉如水之时，伊恩哈哈大笑：“我有的是朋友，而你却一个都无！”

    “回声，这就是你的性格缺陷啊！”

    第832章 雅弗达，救我呀！！！

    一段时间之前。

    血海亚空间。

    六颗太阳般闪耀的龙瞳俯瞰一切。

    “我们能帮助……一方？”

    希欧挠了挠头，她此刻已经和依森嘉德一齐站在血海的上方，颇为不解地问道：“创造主的继承者？虽然我知道创造主……但继承者是谁啊？”

    “还能是谁？”

    对比希欧的茫然，金发少年敏锐地搜寻自己记忆库中的所有信息，毫无迟疑地得出了正确答案：“肯定就只能是伊恩了！”

    “想一想吧希欧，除了伊恩，还有谁能符合这个神秘莫测的身份标签，又和我们有关？”

    “哈哈，对哦！”希欧也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想太多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除了伊恩之外，居然还有其他人是创造主的继承者？”

    即便是希欧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其实也很清楚，创造主究竟代表着什么……那是所有真龙的主人，是这世间许多超越时代力量的创造者。

    伊恩除却先知，不动坚城继承者外，居然还有一个这样更加神秘，强大和危险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