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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庭(重生) 第89节

    宋絮清心尖被人拉扯了一下, 想要挪开须臾看看他的表情, 但却在往后退的一瞬间又被摁回了怀里,如同擂鼓般激烈的心跳往外闯, 透过胸膛透过层层叠叠的薄气,敲击着她的耳鼓。

    裴牧曜凌厉的下颌抵着她的脖颈,微微摩挲着。

    好半响, 他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垂眸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眸中闪过一丝歉意,他指腹掠过宋絮清的嘴角, “抱歉, 是我……”

    宋絮清抬手捂住他的嘴, 余光瞥见垂头站在一旁的祈安, 心知应该是祈安将事情汇报给了他,是以本该在忙着筹谋蹲点宋淮安之事的他才会赶到这儿来。

    她抻开双臂,眸光含着笑仰头和他对视,“你看,我根本就没有事,在他们破门而入之时就进了密道。”

    “嗯。”裴牧曜薄唇翕动,她水汪汪的澄亮鹿眸蕴含的笑,眼尾眉梢轻轻扬起,“听祈安说了,嗅觉足够敏锐,很厉害。”

    若是晚了一步,怕就已经陷入困境。

    宋絮清一行人才进入密道,裴翊琛派出的暗卫就将庄子团团围住,部分暗卫破门而入搜寻着院中。

    但不过须刻之间就被皇帝派来的侍卫围堵在院子之中,手起刀落将其灭了全部的活口,一个都不曾放过。

    井口处声响渐渐消散于天地之中,宋絮清回眸就见所有人都已经垂眸伫立在侧,个个嘴角都噙着的笑意,她还是不太习惯在众人面前亲亲我我,清了清嗓子:“你回来了那边可还行?”

    她粉嫩的双颊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裴牧曜不由得上手拂过,眸中掠过淡淡的笑意,“若是我离开了一步便不行,要他们有何用。”

    宋絮清听出了他话语中手到擒来之意,扬唇笑了笑,只是笑了不过须臾便敛下了,“准备何时动手?”

    “今夜。”裴牧曜嗓音淡淡,语气就好似在跟她探讨着今日夜色般慵懒。

    闻言,宋絮清怔愣了下,清亮的眸子渐渐褪去了笑意。

    裴牧曜微掀眼皮,扫了眼满是耀眼星辰的夜空,环在宋絮清腰间的指腹略微点了点。

    敏感的腰侧霎时间传来一阵麻意,宋絮清浑身颤了颤,紧抿着唇不让喉间滑出的呻.吟溢出口,只透出点点闷声,她抓住裴牧曜作乱的手指,“痒。”

    裴牧曜闻言垂下眼眸,睨见她娇嗔的模样,喉间上下滚动了下,薄唇溢出一抹轻笑,暧昧不已。

    少顷,他稍稍俯身在她耳侧,刻意压低了嗓音,神色慵懒地说:“如此敏感,日后可怎么办才好。”

    宋絮清惊得手忙脚乱地捂住他乱说话的嘴,下意识地环视了周遭一圈,确定相隔几丈的暗卫们不会听到后才松了口气,“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裴牧曜定定地看着她,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看着白皙娇嫩的鼻尖慢慢染上粉嫩的余晖,眼眸暗了暗。

    良久,他眸底的掠夺之意快速敛下,轻咳了声,正色道:“可要和我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宋絮清神色中的羞涩瞬时褪去,看清他并非在开玩笑之后,忙不迭地点点头,生怕回应慢一步他便反悔了。

    裴牧曜就知她定会前往,心下早就有断定,也不犹豫,唤来了祈安。

    退到五丈开外的祈安听到主子的声音后反应极快地走上前,“主子,李锦那边属下已经派人前往缉拿,若是擒到了人,是直接押送回京还是?”

    “送回京。”裴牧曜音色冷了几分,吹了吹哨子唤来了马匹,“将消息递给陈威,命他丑时带人前往码头。”

    “是!”祈安拱了拱手,挥手领了几个人快速离去。

    这个名字倒是令宋絮清稍显困惑,这不是裴牧曜在陉州被刺伤之时,带着皇上口谕来的侍卫吗?

    不过转念一想,裴牧曜此行是带着皇命而来,能够驱动伺候于皇帝身边的侍卫也不甚奇怪,她只不过是没想到陈威还在陉州罢了。

    宋絮清是怎么来的庄子,就是怎么回的陉州。

    他们一行人回到陉州城之时已经是子时,进了城之前他们便不再骑马,而是采取步行的方式往尹府赶去,此时城中只剩下酒馆还在接待客人,嘈闹的声音回荡在空落落的夜空之中。

    尹府的后门开启了道门缝,跟随在后的侍卫们早已四处散开潜伏在各地,还有一小部分人随着宋絮清和裴牧曜往里走。

    宋絮清凛着神,轻手轻脚地跟在裴牧曜的身旁,见他带着自己径直地往‘珞笙堂’走。

    进去的刹那,忽然探出的身影吓得宋絮清连连往后退,她眼疾手快地捂住嘴,抑制着即将出口的惊呼声。

    直到看清是贺林知的身影时,宋絮清倏地松了口气。

    裴牧曜轻抚着她的后背,眼眸漫不经心地滑过贺林知惊讶之余欲言又止的神情,微阖眼眸往旁边扫了扫。

    贺林知知道这是斥他骤然冒出吓到王妃的意思,忙往旁边退了几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往里间走去。

    宋絮清走到内后才发现,偌大的院子中竟然躲藏着不少的侍卫,就是躲在假山后边的都有十余人。

    来前她就知此行危机重重,但也是瞧见这一群又一群的侍卫之时,抬眸的刹那间宛若瞧见了黑云压城的一幕,狂风骤雨前夕的时节,总是闷人。

    裴牧曜推开紧闭的紫檀木门,久未修整的木门吱吱呀呀的作响,道:“你在此处等我,听到哨声便是成事,若没有哨声……”

    他顿了顿,并不将后头的话说完,只是淡淡地扫了眼茗玥和秧婷。

    这两人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垂下头拱手。

    宋絮清看到两人的反应也明白了过来,她张了张嘴,却在看到裴牧曜眸中的担忧之时咽下了环绕在嘴边的话语,道:“我就在这儿等你。”

    裴牧曜看了她一小会儿,朝她前进了一步。

    宋絮清扬起下颌,猝不及防之时感受到额间落下不带情.欲的一吻,她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眸,心尖悄悄地颤着。

    裴牧曜的大掌抵着她的头顶,摩挲之时带着些许眷恋之意,“等我回来。”

    言语落下后,另一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但还是剩下一部分人在院中守着。

    直到那道修长的背影消失于拐角处之时,宋絮清才收回了视线,眸光流转环视着周围的一切,迎面而来的陈旧感充斥着她的眼眸。

    睨见妆台角落处的发簪时,宋絮清婉转流动的眼眸顿了顿,望着透过窗棂洒落在妆台上的月色,走上前弯身拾起发簪。

    发簪上落满了灰尘,她抬手轻轻拂去,发簪逐渐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上好玉石打磨而成的山椿花发簪,捏在手中还能够感受到玉石带来的冰凉。

    就算宋絮清不知尹府是被裴翊琛灭门,在看到这一发簪之时她也会知晓,这一夜的灭门并非是山匪所为,山匪,山匪,何处的山匪在灭门之后不会将府中洗劫一空,怎会遗漏下成色上佳的玉簪。

    宋絮清垂眸凝着发簪极久,将发簪递给了茗玥,“收好,带回京去。”

    来陉州之前,茗玥也仅仅是知晓顾沁宁的本名为尹珞,但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全然不知,现下沉下心来思索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倚着墙垣垂眸等待消息的宋絮清忽而听到阵阵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宛若要撕破天际那般。

    她和茗玥对视了一眼,手心不由得握住茗玥的手,阖上眼眸,心中默念着。

    珞笙堂和尹家小少爷居住的小院之间隔了段距离,和此刻的珞笙堂不同,小院中上上下下围了近五十余人,在众人前头静坐着的正是宋淮安和李军两人。

    和稍显浮躁不安的李军不同,宋淮安显然要镇定上许多,他眸光定定地看着密道出口的方向,余光瞥了眼时不时起身又坐下的李军,“李大人若是受不住,那便回府歇息着。”

    他嗓音颇冷,甚至带着些许呵斥的意思,李军怔愣了下,余光瞥见悄悄抬眸望来的属下,面色微涨,但心中却有气不能发,只好憋着气坐下。

    李军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堵得慌,嘟囔道:“明知瑞王殿下有可能在陉州,还如此贸然行事,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这儿实在是太静了,静得宋淮安清清楚楚地听清了他所说的话,眸色更冷了几分,心中骂了句白痴,可还是要说:“明日京中就会来人清点货物,若是今夜不运走,明日你我二人皆会死于刀下,李大人自行选择,你要是怕了,路就在这儿,大人自便。”

    话是这么说的,但随着宋淮安一同从京中来的侍卫们当即抽出了剑,锋利的剑刃直挺挺地对着李军。

    李军神色顿时怔住,起身到一半的他又缓缓地坐了下去。

    宋淮安见状嗤笑了声,眼眸往上掀了一寸露出眼白,落回了密道之处。

    眼看着差不多到了时辰,宋淮安站起身挥了挥手,带着一行人往屋内去,附耳到墙垣上时,恰好听到密道内传来细微的声响,他紧拧的眉梢倏时化开,松了口气。

    “把架子搬开。”

    两个侍卫走上前,干脆利落地挪开了架子,等待着下一步动作。

    不多时,密道石墙松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地向右侧移动着。

    才移动露出一小点儿缝隙,刺激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朝宋淮安袭来,他松弛的眸色倏然凛起,抽出了身旁侍卫的长剑对着密道,下一秒,身后却传来剑刃相交之时发出的叮铃声响。

    宋淮安提着剑挥开侍卫快步走出去,一眼便瞧见了倒在血泊之中的李军。

    顷刻之间,冰凉的剑刃不疾不徐地抵上了他的脖颈,冷冽无情的嗓音徐徐挥来:“宋淮安,好久不见。”

    宋淮安心中一颤,听到身后传来的痛呼声,紧接着是肉.体.撞.击地面发出的闷响,他僵硬的脖颈一寸一寸转过去,对上裴牧曜似笑非笑的眼眸之中,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朝他袭来。

    杀了他不过是捏死只蚂蚁般罢了。

    这时候,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殿下,屋内的人都已经收拾干净。”

    裴牧曜不冷不热地‘嗯’了声,抵着宋淮安脖颈的利刃再次逼近,慢条斯理道:“多谢陈大人相助,还要麻烦陈大人禀告父皇,本王不日回京。”

    听到这儿,宋淮安握着长剑的手一松,瞳孔颤动着,利刃坠落到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陈威见状扫了眼宋淮安,知道这位是瑞王妃的舅子,拱手道:“能够有助于殿下乃属下的荣幸,属下今夜赶回京中禀告此事,其余的赃物和证据,还要麻烦殿下遣人送回。”

    宋淮安看着陈威领着侍卫从身前经过,腰间随着步伐荡起的坠子异常醒目,望着布满了血色的院子,被强押跪在地上的侍卫们,便知大势已去。

    他心神敛了敛,眼眸微阖,脖颈往前撞去,可想象之中的痛感并未传来,自个却不自觉地朝前踉跄倒去。

    倒在地上的宋淮安撑着地回眸,瞥见裴牧曜清冽的眸色,用看废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宋淮安撑在地上的手微微捏紧,呼吸急促,一股子怒气自心间涌上,起身要朝他扑去时背后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祈安干脆利落地将他的双手擒住往后一扯,一手紧紧地拽住他的手,另一手强押着他的头颅贴着地面,不给他任何挣扎的余地。

    宋絮清赶来之时,还未走到小院便闻到铺天盖地的血腥之味,一个忍不住差点儿呕吐出来。

    她的右手握成拳敲了敲胸口,强忍下了难闻的气味,穿过众人的身影走进。

    裴牧曜敛下的眸光瞥见小跑而来的宋絮清,他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宋淮安,扔掉长剑朝着她走去。

    宋絮清看到被祈安强押在地的熟悉背影之时,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许,心情复杂地看着那道身影。

    宋淮安听到声响之后,眼眸闭了闭,心中漫起一股不知名的酸涩,道:“我想看看我的妹妹。”

    祈安闻言瞧了眼主子,得到他的首肯之后将宋淮安拎起转了个方向,押着他对着宋絮清跪下。

    宋絮清脚步顿了顿,一言不发地和他对视了良久。

    最后还是宋淮安开的口:“你也来了。”

    宋絮清淡淡地‘嗯’了下,她忽然想起幼时骑在宋淮安的肩膀之上,由他带着自己逛长安街,本是无话不说的亲人,现下却变成了如此模样。

    “清儿,二哥做错了吗?”宋淮安忽然问道。

    闻言,宋絮清敛去了思绪,对上宋淮安充斥着落寞之意的双眸之中,“是对是错,我心中有杆秤,你心中也有,何必问我。”

    “也是。”宋淮安嗤笑了声,眸子掀起看向裴牧曜,慢悠悠道:“我没有做错,为自己谋出路何错之有,要错也不过是错在没有把握住对的时机,在你和瑞王殿下有交集之时,就应该及时掐断……唔!”

    裴牧曜收回脚,慢条斯理地垂身扫了扫衣摆,就好似衣摆沾上了令人厌恶的灰尘,“死到临头,言辞倒是刺耳。”

    死不悔改的言辞落在宋絮清的耳内,她微微抿唇,低低地笑了声,不疾不徐地蹲下身,嗓音轻柔地撕开他最后一道防线。

    “宋淮安,你责怪这个人责怪那个人,怎的不责怪你俯首称臣的主子,这么些年,你为他出谋划策四处奔波,最终也只不过是弃子一枚。”

    “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你的主子可有来救你?”说着她顿了顿,眼眸缓缓地扫过四周,落在宋淮安倏时猩红的眼眸中,“你我都清楚,他不会的。”

    “你跟在他身边做事多年,你比绝大部分人都清楚,裴翊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你宋淮安,又会落入何种境地。”

    宋淮安嘴唇颤了颤,知道她说得并没有错。

    是以在被长剑抵住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已经没有后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