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但闻人语响

    尸骨累累，这不仅仅只是战场才有的景象，在建春门的后面，同样是这样的可怕场面。距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大炊御门本藏扑倒在地面，他的后背已经被掏出好大的一个破洞，血液已经干涸。他的双腿，双手都已经被折断，即便如此，他依旧在地面上爬了很长很长很长一段路，地上的血液拖痕能够证明这一点。

    他要爬到这里，打开建春门。这是一条非常痛苦的，似乎永无止境的路，那些怪物们应该在这条路上不断的对大炊御门本藏发动攻击，他不断承受着这些痛苦，然后，坚定的向着大门这里前进。直到这里，距离大门仅仅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怪物们扯去了他的心脏，扯去了他的肺，他的胃，他的所有内脏。即便如此，他似乎还在拼命的爬着，直到大门被和尚轰开。

    在看见和尚的那一瞬间，大炊御门本藏双眼中最后一点光彩终于在瞬间消失，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这些话只能变成这位皇家守门人勉力的一点微笑。

    和尚蹲下来，轻轻将大炊御门本藏没有瞑目的双眼合拢，然后站起来，看着在那些女人和孩子的尸骨中逡巡的怪物们，看着那些似乎正在发出嘲笑想要扑上来的怪物们，低声说：“我生气了。”

    话音刚落，在和尚的身后，同时出现了两团光影，在光影中，两尊不同形状的明王虚像迅速凝就。随后，这两个明王同时瞠目，又同时指天指地，又同时大喝：“唵！”

    转瞬之间，天地轰动，天空之上，轰隆隆霹雳雷响，伴随着雷动，水桶一样粗细的闪电骤然滑落。地底之中，砰砰砰砰宛如巨人敲鼓，伴随着鼓声，地面裂开巨大的裂缝，可怕的火焰蓬勃而出。天空雷火，地面业火，两相交攻，只是一击，就将冲到和尚眼前的两个可怕怪物打成齑粉。只是这火焰并不曾就此停歇，而是向着四面八方继续涌动，转瞬之间，在建春门这里就变成了一片熊熊火场。

    西乡隆盛大步冲进这片火海之中，扭头四顾，说：“这可真是混账啊。”

    和尚低声说：“女人和儿童不能起作用，他们就把女人和儿童统统杀死。不仅仅是皇宫里的女人，连同整个皇族，上卿，所有的人，他们都没有放过。”

    西乡隆盛微微点头，随后扭头看着身后的那些武士们，低沉的说：“诸君，你们都已经看到了。如果今天我们不能获得胜利，这里的场景就会在其他地方重演，你们的家人，整个扶桑，都无法逃脱。各位，现在开始，拼死一心，不要动摇了！”

    那些原本被怪物和尸山血海的场面吓住的武士们听到这里，一起大声喧哗。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清楚自己究竟要面对怎样的敌人，但是现在这些人都已经知道，从现在开始，谁都没有退路。

    在他们身后，萧焚同样目睹了这样的惨状。如果他没有更改这段历史，如果他没有让地方豪强与天皇翻脸，如果......。如果很多，总之，如果这个历史罅隙没有他，这些女人和儿童原本不必死，她们依旧可以活很久，就像现实中的历史一样。

    不过，萧焚没有愧疚，与其说，这个历史罅隙不应该有他，倒不如说，所有的历史上都不应该有那些恶魔。这些女人和儿童如果现在没有死去，如果恶魔没有在这些女人和孩子身上展现出它的残暴，让西乡隆盛和其他的武士们看清它的真面目，那么未来在整个亚洲，连同扶桑自己，都会死去更多的人。

    每个生命都很珍贵，唯有恶魔不值得珍重。

    在萧焚的身边，几名新撰组的成员已经鱼贯而入，他们对于这样的惨景毫无反应，现在的他们看上去就如同一个个冰冷的刀芒。与杀死域外天魔，与守护龙脉相比，无论是谁的死亡，都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动摇。

    “我们为你开路。”

    近藤勇在经过萧焚的身边时，低声说着。

    萧焚微微点头，随后，近藤勇将腰间的太刀抽出，低声说：“各位，我等生命，就交托在今夜了吧。”

    新撰组的几名成员一起答应了一声，跟在近藤勇的身后，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冲去。

    如果大炊御门本藏还活着，萧焚他们的目标在哪里大概还有个区域，但是大炊御门已经死了，而且明显萧焚他们的敌人已经预料到这一切，所以现在它究竟在皇宫的什么地方，已经无法判断。只能像现在这样，冲进来然后不断地寻找。

    每一个方向的寻找，都可能意味着送死，但是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发现恶魔后，必须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然后发出警告。

    西乡隆盛带着另外一队武士也已经离开，在月光下无法看清他的背影，这位大人物在从萧焚附近离开时也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非常平静的远去。在他的身边，已经没有绯村真兰的身影，在没有找到恶魔之前，每一份真正强大的力量都要尽可能的保存。

    送死，送死，送死，每从萧焚身边离开一队武士进入黑暗之中，就意味着又有一队人踏入死亡的深渊。不过，这些武士们没有丝毫退缩，财富已经不那么重要，那些妇孺的尸体现在不仅不让这些武士们畏惧，反而让他们同样愤怒。

    火势正在蔓延，这个绝大部分建筑都是木制的皇宫在这样凶猛的火势下根本无法抵挡，哔哔啵啵的燃烧声沿着宫墙和建筑物一路蔓延下去。在这样的火声中，听不见有人呼叫救火的声音，听不见慌乱的叫声，只有不时响起的拔刀声，厮杀声，拼搏声。那是武士们正在与那些尸体之上的，或者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们奋力搏杀的声音，

    没有人发出惨叫，这种声音似乎都被那些武士们自己吞掉了。萧焚一路行来，至少看见两名武士被妖怪重伤后，一声不吭的猛然反扑上去，将妖怪紧紧抱在怀中，尽可能的拖延着那些妖怪的行动，然后为自己的同伴创造杀死那些妖怪的时间。

    还有几名武士在看见自己的身上泛起白色的鞭毛后，没有任何停顿或者是迟疑，他们跪在路边，用随身的小刀让自己得到解脱。而他们的同伴们，在切下这些被感染武士的头颅后，深深的鞠躬，最终将这些尸体和头颅一起抛入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的生命都变得无比渺小，但是每一个牺牲者的生命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巨大，这种巨大让周围的武士们变得更加坚定。他们不愿意辜负同伴的牺牲，绝对不会允许这种牺牲变得毫无意义，他们找到那些藏在最深处的敌人，为自己的同伴报仇。

    在萧焚的身后，那名和尚已经开始大声的吟诵着扶桑的佛经，似乎在祝祷往生，这样的诵经声，伴随着天空没有休止的霹雳，地底不曾停歇的鼓声，让整个皇宫都在微微的震颤。

    从建春门一路往里走，沿着内宫墙与外宫墙之间的道路，再跨过两条冰封的小溪，距离天皇所在的常御殿已经没有多远的路程。在这里，武士们的流动受到了阻碍，前方一只已经失去两只尾巴的巨大狐狸，正在抵挡着武士们舍生忘死的连续攻击。

    萧焚分开人群走了过去，盯着这位在现实世界中意志已经被末拉吞噬的玉藻前，活动了一下脑袋，说：“你们继续，我来对付它。”

    “不，还是我来，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无论是你还是莱卡翁，最好能够第一时间赶到恶魔的身边，而不是留在这里耽误时间。”

    匆匆如此说着，在她的身后开始渐渐浓郁起来的黑雾中，数十把光彩四溢的武器正在时隐时现。就像是萧焚说过的那样，这些近乎于传奇的武器，萧焚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这些武器对于传奇来说毫无意义，就算是对上玉藻前这种合并了身体的大妖怪，想要造成巨大的伤害也不可能。

    只是匆匆依旧保留着这些刚刚制造出来不久的武器，她曾经对萧焚说过，精灵们从来不抱怨自己的武器等级究竟如何。

    对于匆匆的建议，萧焚仅仅只是微微点头，没有拒绝，转身向着常御殿下的黑暗空间走了过去。玉藻前想要上来阻挡萧焚的前进，但是这种阻挡毫无意义，另外一边，一道道匹练的刀光已经接连出现，不断想着玉藻前的几只手劈斩了下去。在这样的刀光中，就连玉藻前也不得不扭转了脑袋，谨慎的看着匆匆。

    于此同时萧焚已经走到了常御殿的附近，此时的常御殿正紧闭大门，依稀能够听见大门后面的吱吱格格的声音，以及似乎是人类说话的声音。只是在迅速扩散而来的火焰中，这些声音都变的虚幻不定。

    “走吧。”萧焚如此说着，当前一步推开紧闭的常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