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秦嵐 : 相见

    秦嵐的生活很固定，她每天五点起来，早上到早餐店里上班，下午不是上课就是到艾瑞旭里监工，而每到九月的时候，秦嵐也有一个固定的活动。

    当时间进入了九月，秦嵐便会特别挑一天出来，给自己完全的放一个假，过去七年，只有这件事情不会因为工作而有所变化，随着车子越驶越远，收音机渐渐地出现收讯不好的杂音，秦嵐索性关了收音机。

    秦嵐的生命里，除了江晓青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这个人，重过秦嵐的亲生爸妈，更甚至是她这生唯一爱过的江晓青。当年，秦嵐还小的时候，秦嵐的舅舅因为老来无子，她母亲因此而让秦嵐认他做乾爹，圆一个孩子梦。秦嵐的童年说不上快乐，当秦嵐开始上学后，她的母亲便严格的要求她的成绩，只要有一点的不好，秦嵐就会被惩罚，而那时往往都是她的乾爹跳出来替她求情。

    当别的孩子在玩乐的时候，秦嵐在学习写字、算数，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有多艰难？看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孩子的乾爹眼里，那有多心疼？所以他偶尔会偷偷带秦嵐去吃个东西，对秦嵐来说，亲情这种东西，就是从她的乾爹身上体会到的。

    她的第一个玩具，是她的乾爹送她的生日礼物，那一个小玩具，还在秦嵐的房间里摆着。

    可是好人总是不长命，她的乾爹在她国中的时候，就因为癌症去世了，秦嵐自主替他守孝一年，直至国中毕业后，她就和她爸妈一同搬到了北部，逢人就说是比较有工作机会，也是为了给秦嵐一个好的教育。

    但北部的环境和老家又怎么相比，比到了最后，秦嵐的母亲也好、父亲也罢，都活在一个面子与金钱的恶性循环里。

    秦嵐在墓园里与自己的乾爹说了些话，大抵都是关于这半年来的改变。

    而江晓青的出现，秦嵐并不意外，她的这个习惯，江晓青是最清楚的人了，所以当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秦嵐只是在心底悄然叹了口气。

    「你的这个习惯真的不曾改变过。」

    秦嵐仍旧闭着眼，江晓青也不催促秦嵐，就站在秦嵐的身后，双手合十的拜了几下，直到秦嵐睁开了眼，她才回头看了江晓青。

    这是分手后的第二次见面，与第一次相比，江晓青消瘦了许多，脸上也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傲气，多的是卑微与求助，「你跟我过来。」秦嵐牵起她的手，不顾她的意愿拉着江晓青起步就走。

    当秦嵐的手碰触到江晓青的那一刻，江晓青的心里燃起些微的希望。秦嵐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举动会给江晓青什么样的希望，只是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如果不是乾爹葬在这里，她其实也不愿意靠近。

    当秦嵐走到停车场时，她才松开江晓青的手。

    江晓青想要復合，秦嵐从她的眼中读到了这样的讯息，看着她略带着希冀的神情，秦嵐逼自己必须狠下心来，「你怎么在这里？」江晓青有些欲言又止，她张了张嘴，又闭上，这样的行为几轮后，她才下定决心，「嵐嵐，我们——」

    「江晓青，我们不会復合。」秦嵐退了一步，离江晓青远了些，她也同时在告诉着她，她们之间已经不是过去那样的亲近。

    江晓青的脸有些暗了下来，可是想到刚刚秦嵐的动作，她又想赌一次，「可是，你还爱我不是吗？」

    秦嵐笑了，是啊！她还爱江晓青，可是她不会这样对着一个怀抱着希望的人这样说，「不论我爱不爱你，我都提了分手了。」她选择分手，从来都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比起爱江晓青，她更注重自己的自尊而已。

    「嵐嵐……」她的哀求声听在秦嵐的耳里，就像一把把的利刃，划在心里却喊不了痛。

    「江晓青，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一切明明就不是江晓青的错，而秦嵐却只能狠心对她，「你一直想着復合，可是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我提分手不是一时衝动，我也很明白的告诉你了，我会提分手，是因为我们的观念不合，勉强在一起，你不会快乐，我也不会。」

    「但你说的我都能改啊！」

    秦嵐叹了口气，「改？江晓青，同样的问题我们谈过不只一次了，你知道吗？你改过了吗？如果只是因为今天我提了分手，你才真的想改，那下次？下下次呢？难道要每一次都用分手来告诉我们，我们之间有多么的不合吗？」在一起时，她们总是无止尽的在争吵，秦嵐总认为，她们总有一天会磨掉这些刺，然后携手走向未来，可是江晓青没有改过。

    当秦嵐为了生活忙碌的时候，江晓青却为了让秦嵐可以多陪她，而把钱拿到她的面前告诉她，这些都是她的；当秦嵐提了自己想要开一家店的时候，江晓青直接替她顶下一家店要让她经营；秦嵐从小就是钱到用时方恨少，而江晓青却是凡事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便是小事。秦嵐知道，这些观念是从小就养成的，她并不是要江晓青变得像她一样对钱处处计较与衡量，只是希望江晓青能够明白一件事情，她们的感情，不见得会被双方的家人认同，尤其江晓青还是家里的独生女，总有一天，她们都可能变得一无所有。

    她们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就是这么少。

    所以秦嵐很害怕，俗话说：「由奢入俭难。」秦嵐只是希望，当面对这一天的时候，金钱不会是压垮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江晓青：钱不是万能，但江晓青却每每都会回覆她：没有钱却万万不能。

    所以秦嵐累了，面对这堪比天与地的价值观，她真的觉得累了。

    她知道自的未来或许撑不起一个富家千金，可是她还是为了江晓青努力了那么多年，同样地，江晓青也是一样的，不论是顶下店家，还是把钱送到她的眼前这样的举动，她知道，江晓青都是为了她。

    她们彼此都是为了彼此，所以才让秦嵐更加觉得，她们不适合。而这样的不适合，不是靠磨就可以磨平的。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只有喜欢，是走不到最后的。」

    只有喜欢，是走不到最后的。这是秦嵐用来告诉自己的话，也是她现在想告诉江晓青的，她之所以放弃这段喜欢，是因为她们走不到最后。

    「江晓青，面对现实吧。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可能要一个一天到晚都不回你的女朋友，也不可能要一个把工作看得比你还重的伴侣，你需要的是一个把你当作全世界的人，把你捧在手心、怕你孤单寂寞的人。」

    江晓青哭了，秦嵐看着眼前哭得不成人型的女孩，硬是压下心中那股不捨。如果这时候她心软，只会继续跟江晓青牵扯不完，她可以不接她的电话、不去找她，甚至一夕之间搬离江晓青的家，「别再花时间在我身上了，江晓青。」可是她不能让江晓青停止爱她。

    此刻秦嵐多希望有一瓶忘情水，就算倾尽身家，她都愿意为江晓青买下，可是世上没有这种东西，所以秦嵐的无力阻止，只有用狠心来挡。

    她可以只看着江晓青，却无法为了江晓青改变自己，她永远都不可能把她当作她的全世界，二十四小时的陪着她、护着她。

    爱一个人，爱到把她当作全世界，这并不是秦嵐所追求的感情，因为她一直认为，一但把对方当作全世界，那么这段感情就会失衡，失衡的爱情，最后的结局就是分开。

    所以，她们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无法再为她拭去眼泪，也无法再拥抱她，无视自己的不捨与心痛，秦嵐在走的时候，都没有回头。她告诉自己：决定了，就不要后悔，分手这个结局，不会改、不会变。

    她无法要江晓青在站在她的立场去为她想，去了解她的决心，她能做的，就是表现出来，直到将江晓青明白。

    即使，会花上很多的时间。

    时间，是最好的药，秦嵐能託付的，不是忘情水，而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