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电话
天亮了，是星期天，今天不用上班。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张子羽将燕层送上车，在晨雾中目送他远去。 “我亲爱的朋友，祝你往后余生，都一路顺风！”他在晨雾中默默道，“希望还有再见的机会。” 但他想，应该是没有了。 他一口气杀了一百多人，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修仙界，都是重量级的。 或许因为杀人的手法诡异，人间司法系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可是，修仙界的正道宗门、一定不会放过他。 上次灵诗剑砍了李维明的飞机，第二天就收到了她师傅的警告。 灵诗剑是蜀山这种大宗门的门人，而他是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修仙白痴……按那个时间推断，来抓他的人、或者来行刑的人，今天就会到。 他今天就会死。 若要问他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不央求灵诗剑带他逃跑？ 能跑到哪里去？修仙九境，灵诗剑也只是第三境的修仙者而已。 跑不了的，不如省省力气，体面一点。 若要问他后不后悔，杀了那么多人，自己也即将身死。 他的答案是，不后悔，半点都不。 若是上天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依旧会选择种下血源蛊…… 若是没有血源蛊，他也会以其他方法杀掉郑依，以及有可能再来报仇的所有人。 斩草除根！ 第一次，飞来横祸，李翔平白无故对他出手，他差一点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这次，灵诗剑略施惩戒；给他讨了个说法。 但紧接着，李维明反手就设了个局，要他们的命。这次灵诗剑依旧是冤有头债有主，谁伸的手、砍谁，只是要了李维明的命。 而这么做的代价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换来的是郑依的疯狂反扑、更可怕的报仇，将他们的亲戚朋友全部拖下了水。 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就是因为心慈手软没有杀干净导致的。 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既然都决定要杀人了，那为什么不把所有可能再来报仇的人都杀完呢？ 杀了郑依，还有李维依，杀了李维依，还有李翔，这样的冤冤相报，要到什么时候？万一他哪次没防住，让自己爸妈死了…… 他绝不能再让自己的家人陷入危险之中了。 张子羽自己也感觉自己过于残忍冷酷、过于灭绝人性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是杀李维明的时候，还是杀纸人师的时候，还是身受疑心蛊、生不如死的时候，他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敌人都要对自己的父母出手了，那就没有什么道德好讲了？ 但要具体说起来，应该是燕层那个电话，告诉他，他爸妈被郑依盯上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破碎了，有恶魔被释放……或者说，他那恶魔一般的本性，觉醒了！ 当然了，什么恶魔不恶魔的，都不重要了。 现在就安静地处理后事，等死好了。 送走了燕层，张子羽去早餐店买了两份早餐，拎了回去。 来到灵诗剑的房门前，他站了好一会，还是没有直接输入密码开门，而是按了几下门铃。 又等了没一会，灵诗剑将门打开。她打量他一眼，浑身上下都还散发着生人勿近、或者说张子羽勿近的冷意。 张子羽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早餐，脸上挤出笑容，说道：“给你带了一份，一起吃个早饭？” 灵诗剑瞪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将包子抢了过去，转身便要关门。 “我大概是活不过今晚了，连吃个早饭的机会都不给？”张子羽问道。 灵诗剑顿了顿，依旧没有回他，“嘭”的一声关了门。 她已经知道张子羽不会有事了，但她就是要他感受一下杀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感受感受恐慌，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如此漠视生命、草菅人命。 张子羽看着又被关上的门，不知道本身就是魔头作风的灵诗剑到底在生什么气，但他想了想，又问道：“趁还有时间，再回清平去看看吗？” “不用！”灵诗剑冷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不用？ 是什么意思？ 张子羽想不明白。 他在灵诗剑门前站了好一会，还是拎着早餐回了自己房间。 灵诗剑应该保他的，应该会想办法让他活下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做…… 居然还在生他的气。 难道是因为他杀了如此多的人，让她看清楚了他的本性，所以已经不喜欢他了，放下了？ 空旷的客厅里，冷冷清清的秋风从窗外吹进来，张子羽在沙发上，沉默着、一点一点的吃完早餐。 他将垃圾处理了，取出手机，准备打几个电话。 但还没打，电话就忽然响起来了。 是王涛。 将电话接起来，王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是你干的？” 王涛的声音很沉，他也一夜没睡，他一直关注着新闻，跟明依相关的所有新闻。 于是张子羽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什么？”他问道。 “李翔！” 李翔那间藏娇的金乌，就在他家楼上。 王涛压低声音，继续问道，“郑依！李维依！他们，是不是你杀了？” “不是……”张子羽否认，“跟我没有关系。跟你也没有关系。” “你骗不了我！”王涛道，“是不是用法术杀的人？ “是不是我那天晚上抱着的那个盒子？从冉家坝带出来的那个？” 如此看来，没有人是傻子。 “不是。”张子羽淡淡道，“他们死了就死了，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你！！”王涛不敢相信张子羽如此淡漠，“你怎么会如此？！” 张子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他只是说道：“跟你没关系。” “什么跟我没关系？”王涛怒道，“那是……” “跟你没关系！”张子羽打断了他的话，“你什么都不懂！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王涛听懂了，“要自己一个人抗？你当不当我是兄弟？” “你老婆呢？”张子羽问道，“你儿子呢？” “你爸妈呢？”王涛反问道。 张子羽道：“记得帮我照顾他们。” “……”王涛沉默了。 “这是我的事，是我连累了你们，人也是我杀的，跟你们没有关系。”张子羽道，“你牵扯进来，没有任何用处。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 王涛久久不语。 “行了，就这样。你什么都不知道。”张子羽道，“逢年过节，回清平看看我爸妈。” 说完，他不等王涛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又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待天色大亮后，张子羽看了看时间，七点过了。 他又点亮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他刚刚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电话里就传出了妈妈的声音：“喂？子羽？” 那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张子羽忽然感觉鼻子一酸，喊道：“妈！” 对于死亡，他本来没有什么感觉。所以就算一口气杀了一百多个人，那也只是放了一只蛊虫出去而已，跟游戏一样。但在这一刻，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感受到了生，他才感知到了死。 对面就是妈妈，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将白发人送黑发人，下半生都在悲痛中度过。 他忽然感受到了死亡的意义…… 听到他的声音，黄英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不对，连忙问道：“子羽，你怎么了？” 张子羽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他没有说话。 对面的黄英连忙问：“遇到什么事了？辞职了？跟女朋友分手了？” 张子羽忍着悲伤，回道：“没……事！” 他顿了顿，笑起来，“就是想你了。” “唉，我就是个糟老婆子，有什么想的。”黄英回道，“过两天就是中秋，你们放几天假啊？回来不回来？带不带女朋友回来……” “老妈漂亮得很呢……” 跟老妈聊了很久，又跟老爸说了几句。 因为明依的制裁，他们的店生意依旧很差，两人还是很闲。 或许要等很久，才会慢慢恢复以前的人气…… 打完了电话，张子羽坐在客厅，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慢慢明亮，又慢慢暗下去，从早上到中午到下午。 但，他没有等来修仙界的制裁。 到夜幕降临，他终于起身，出门去，对门依旧没有开门，他去外面吃了晚饭，又回来；到夜深，还是没有等来执法队，他终于决定不再等，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