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0章 围城（二）

    莲花庵是一个三进的院落，作为一座接受香火供养的尼姑庵来说，着实不算大。

    一进的大殿和二进的藏经阁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只有最里头得三进院才是住人的地方，而且刚好只有三间厢房。

    林孤似乎有点明白这里为什么只有一个尼姑了。

    老师太为林孤准备的厢房很幽静，就在凰鸣居所的对面，过了一开始的不自在，这一晚，林孤睡得极好，第二日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日辉透过木窗的圆形孔洞，落在地面上，其中一束洒在了林孤的脸上。

    洗漱完毕，林孤走出房门，发现院中的一棵梨花树下已经摆上了桌案，桌上放着馒头、玉米渣粥和糖姜片。

    凰鸣坐在花树下的竹椅上，却不见那位老师太，她看见林孤出现，说道：“公子，过来用早膳吧！”

    面带佛相的林孤走到梨花树下，向凰鸣作揖行礼，说道：“姑娘费心了。”

    凰鸣摇了摇头：“都是师太准备的！”

    她为林孤盛了一碗玉米渣粥，然后继续问道：“公子昨日睡得可好？”

    林孤闻言笑了笑：“好久没睡的这般舒坦了。”

    “佛公子果然还是要在庵堂这种离佛最近的地方才能睡得好，不过为何不多睡会儿？”

    “第一天当客人就睡懒觉，不大好吧？”

    凰鸣嘴角微扬，只是林孤看不见。

    “我一直有个疑问，佛公子这个名字到底有何寓意？”

    凰鸣的问题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她知道佛公子并非林孤的真名，第二层意思是佛公子应该不仅仅只是个名字。

    林孤看着眼前同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女子，缓声道：“我曾在寺庙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与大殿中的那尊金佛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了许多年，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公子不愿出家，又与佛门有缘，是既想当潇洒的公子，又想受佛陀的戒律么？”

    林孤闻言沉默了片刻道：“我哪有那么贪心？公子佛陀皆是虚妄，我本就六根不净，就算剃度了，心依然出不了家，所以何必执着呢，佛公子之名其实是我一位老师的尊号，他是个和尚，还是个有头发得俊和尚，只可惜他已仙逝，所以佛公子这个名字我只是借来用用，聊表思念。”

    凰鸣目光微动，说道：“想来，令师肯定是佛门中的一位奇人！”

    林孤闻言笑了起来：“他的确是个奇人，也是我最钦佩之人！”

    抬眼望向凰鸣，林孤顿了顿，转而问道：“凰鸣这个名字应该也不是姑娘的真名吧，不知有何寓意？”

    “凤凰于飞，鸣音万里，这是家师赠我的化名，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林孤闻言笑了笑：“凤凰乃百鸟之王，想来姑娘的身份必定非同一般！

    凰鸣闻言目光微动：“公子还真是不肯吃亏，看出了我在套话，所以也想套回去么？”

    林孤闻言轻呵了一声，说道：“我可没有忘记我们的赌约！”

    早膳过后，凰鸣为林孤泡了佛顶苦荞，院中茶香四溢，满地梨花随风微动，林孤轻抿了一口茶汤，突然道：“这座莲花庵应该不是一座普通的庵堂吧？”

    凰鸣目光微抬，问道：“公子为何觉得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庵堂？”

    “莲花庵的位置真的很偏僻，但是再偏僻也不至于连一点香火钱都收不到。”

    林孤第一眼看到莲花庵时想到了松竹苑，这两个地方一个是佛门清净地，一个是红尘销金窟，原本格格不入，但林孤却发现了它们的相似之处，同样位置偏僻，但又不与世隔绝，始终与尘世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庵堂或是青楼的面皮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里不适合做庵堂，适合做悬剑阁收集情报的据点。”林孤拿起了茶壶，一边为凰鸣续茶，一边说道。

    凰鸣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这里与悬剑阁没有关系。”

    “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所以这里应该是别的什么谍报组织的据点。”

    凰鸣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公子的话中处处是陷阱，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么说姑娘是承认了？”林孤看着凰鸣道。

    “公子心中早有答案，与我承不承认并无关系，况且这也没什么，你不是依然猜不到我是谁么。”凰鸣道。

    林孤闻言笑了笑，说道：“的确猜不到，而且似乎更难猜了。”

    凰鸣嫣然一笑，只是林孤看不见。

    院外传来了脚步声，莲花庵里唯一的老尼姑快步走进了院子，她在凰鸣的身前微微欠身，随后唤了声姑娘。

    凰鸣目光微动，看了一眼林孤道：“师太有什么事便直说吧，公子不是外人。”

    老师太有些奇怪的看了林孤一眼，沉声道：“有消息传来，宣州城往东三十里，有大批阴鬼集结，附近的村庄已被屠尽，半日后，这只阴鬼大军就会抵达宣州城。”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凰鸣听完之后沉默了很长时间，因为隔着帽帷，林孤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想来应该不好看。

    “它们是如何突破沿途哨所的，为何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数量是多少？”凰鸣问道。

    老师太面色一紧，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说道：“回姑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更多消息传来。”

    凰鸣沉默了下来，将目光望向了林孤。

    林孤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道：“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从水底下走过来的。”

    凰鸣有些不解，太泽湖底的阴鬼早已被消灭干净，林孤知道她的疑惑，继续道：“他们不是从太泽湖底走过来的，而是从大海沿着南北运河走过来的。”

    “公子早就知道这件事？”凰鸣问道。

    林孤顿了顿道：“不早，我也是刚刚知道，或许比你们要早一点点。”

    “原来公子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而且似乎比我们的更强。”凰鸣说道。

    林孤轻笑了一声道：“姑娘，眼下不是互相试探的时候，现在郡守大人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公子看起来很镇定！”凰鸣说道。

    林孤沉默了片刻，呼出了一口气：“这一次可能会死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面对生死还要镇定，那是耍流氓，所以我只是假装镇定。”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凰鸣噗呲一笑，问道。

    “阴鬼围城，外头必定是天罗地网，哪儿也去不了，只能死守宣州了！”林孤道。

    凰鸣闻言默然一笑，问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守？”

    “守城是军队的事儿，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情报，只有足够了解敌人我们才有更多机会活下去，然后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你打算去郡守府？”

    “姑娘不也正打算去么？”

    二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只是他们都看不见对方的脸。

    丹阳郡守府于昨天夜里收到了来自宣州以东一座哨所的军报，大批阴鬼从距离宣州最近的一处密林登岸，那里是南北运河与太泽湖的一处交汇之地，四周悬崖峭壁，人迹罕至，所以当哨所的镇海军士发现他们时，他们已经全部登岸。

    从南北运河岸边至宣州这一路，许多刚刚恢复了一些生机的村庄和一个较大的市镇瞬间便被杀成了白地，负责瞭望的军士直接瘫软在了塔楼之上，好在他被阴鬼吞没之前，及时放出了蜂鸟。

    近五万的阴鬼大军如蝗虫一般朝宣州城而来，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大批刚刚出城的百姓开始绝望的朝他们出发的地方奔去，以求一线生机。

    丹阳郡守府的议事大厅中，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黄旭在主位前来回踱步，少龙榜上的士子和丹阳郡的将领坐在大厅两侧的椅子上，奉茶的侍女似乎也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议事厅外走进了一名男子，他在右侧第一个位置坐下，脸上的神色冷漠而凝重。

    黄旭看了一眼迟来的男子，语气有些急切道：“岳公子，如何？”

    岳峰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山岳的人失去联系了！”

    “连山岳的人都出不去？”黄旭的面色无比凝重，山岳是中州岳氏的谍报组织，其中高手如云，是公认实力仅次于悬剑阁的暗谍组织，如果连他们都出不去，那在黄旭的心中，宣州城中便没人出的去了。

    “诸位，昨夜我们放出的蜂鸟全部被对方截杀，镇海军的斥候也无法突破铺天盖地的阴鬼，如今连山岳之人也失败了，宣州已成围城了。”黄旭沉声说道。

    顾摘星闻言皱了皱眉道：“此次阴鬼围城行军布阵极有章法，阵型攻守兼备，相信背后必定有人操控，所以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群行尸走肉，而是一支极难杀死的的军队。”

    “到底是谁，竟有这么大本事，操控如此多的阴鬼。”岳峦朗声道。

    “我想，应该和蛇山岛上操控九婴的是同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我们都没见过，但有人见过，只是不知他还不在不在城中。”

    岳峰与黄旭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那名名唤佛公子的神秘强者。张三巅的世子贼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