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陈羚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一周前她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昏迷了五天才醒来，今天妈妈就硬拉着她去参加葬礼，坐在观礼的椅子上，伤口还隐隐作痛。死者是一个年轻男性，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男生女相，长相细緻。

    很眼熟的长相，叫甚么名字来着？

    丧礼直到下午才结束，她坐上车才忍不住问，总觉得那个男人的名字对她来说很重要。

    「妈，今天的死者叫甚么名字，总觉得很眼熟，是柯阿姨家的哪个亲戚吗？」

    「你说甚么！」忽然一个紧急剎车，她差点被往前甩，幸好有安全带。

    「妈，你开车小心些，不然我以后都不敢坐车了。」

    「你不记得他吗？」

    「你说死者吗？我确实不认识他。」虽然看起来很眼熟。

    「他是柯初藤！你们是一起长大的闺蜜！这回的车祸也是他护住你！」

    「柯初藤？」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他……他。」看着女儿一脸疑惑的表情，陈妈妈忍不住哭了。

    「妈，你怎么了？别吓我！」

    眼看陈羚因为担心把头探到前座来，陈妈妈连忙压住她。

    「乖乖坐好，我们马上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陈羚被她的妈妈带去很多医院检查，医生表示她的脑部没有任何损伤，失亿可能是因为心理因素。

    「柯初藤这个名字，听到会有难受的感觉吗？」陈妈妈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只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陈羚摇了摇头，每次一说到这个名字，她就觉得自己被温柔包覆了，有人摀住她的眼睛和耳朵，不让她察觉到悲伤的现实。

    「可以跟我说有关他的事吗？」自己不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失亿，依照她的个性，不会愿意忘记能够带给她温暖的人。

    陈妈妈很担心，但看女儿这么坚持，她便开始讲起了他们的故事。

    听完故事的陈羚独自回到房间，心思繁乱的打开了阳台的窗户，红色的天竺葵盛开，彷彿随着橘红的夕阳燃烧着，甜香味随之充满室内。

    「这是我种的吗？没有购买的记忆。」应该是他送的吧。

    从妈妈的故事中，她知道他们有多么的亲密，说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也不为过。

    「我总以为小藤他会娶你，他除了你也没交过其他女性朋友。」

    她回想起刚才妈妈说的话，这几乎是两家人的共识了，他们就乐观其成的等着其中一方开窍，私底下连婚房要买哪都商量好了。

    「你喜欢我吗？」

    为何我会遗忘呢？明明是很重要的人。

    随着日子的流逝，她陆续去拜访很多人，她从他们的口中拼凑出他们过去的模样，也渐渐完整了他的样子。

    他很聪明，读书时有问题她都问他，他很细心，他记得大到她的生日小到生理期，甚至是她工作的班表，他们每年都一起出国一次，他的房间有一叠他们一起寄回来的明信片，彼此的护照上盖的也都是相同的国家和日期。

    他的房间里有很多的抱枕或是女孩子的用品，都是她会用的款式，上面也有使用的痕跡，他们可能在这里共度了不少时光，她手机的行事历也记了很多跟他相关的事，他们约好下个月要一起去迪士尼玩，她知道自己记忆差，还特别在他的生日的前几天註记了提醒，只为了不忘记买他的礼物。

    常常在某个空间的午后，疑惑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么多时光的，从别人的口中才得知，她会邀他一起去逛街，然后她买他提包。

    「你喜欢我。」

    他留下的一切，以及她所看到的全部，都在诉说着他的爱意。

    她曾在某个睡不着的午夜听到妈妈在和柯阿姨争吵。

    「他们已经互相陪伴了彼此二十多年了，如果真想起来了，羚羚她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她还有很多个二十年啊！」

    她喝完了倒好的那杯水，轻手轻脚回到了房间，之后的日子，她不敢再向妈妈询问柯初藤的事。

    她知道自己不甘心。

    他的样貌已经是如此的清晰了，为何我想不起他？

    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她回到公司上班，经过花店看到摆在门口的粉色天竺葵，家里那盆孤伶伶的，她买回家将它们摆在一起，心里像是补全了一分，在未来的日子都会特别注意花店的花卉，但她再也没有相同的感觉。

    我的浅意识似乎还记得他，这或许是一个好消息。

    又再一次翻开相簿，她抚摸着一张张他过去的笑脸，她发现自己总是想着他，难道我喜欢上他了？

    相片上滴了水滴，她连忙将它擦去，这是很珍贵的照片不能弄脏的，但她发现水滴越来越多，明明我在室内，她抬起头想找纸巾，却在看到镜子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像是一场迟来的悼念，献给记忆中不存在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