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我杀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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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黑气的源头而去，各种厮杀呼啸的声音就越是明显。 就好像林待之上辈子上学那会，指甲盖划过黑板，又或是钢叉刮裂瓷盘的声音。 听来让人头皮发麻。 只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也仅仅是头皮发麻罢了。 所以他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透过那一阵又一阵的黑气，他终于用神识在洞穴深处发现了一根根腥红的，宛如血肉交缠般纠葛的藤蔓。 藤蔓之下是一片血池。 那无数的藤蔓交织在一起，在血池上方牵连着一个并不规则的球体，腥红得仿佛血肉一般，还在往下淋漓地落着粘稠的血水。 那无数浓郁的黑气正是由这片血池和这球体散发出来，一浪胜过一浪。 林待之往前踏出一步。 “咚——”的一声。 那血色球体蓦然胀大了三分。 林待之又往前一步。 “咚——” 那东西蓦然缩紧。 随后，在一阵“咚咚咚——”中，它苏醒了过来。 林待之看到了它，它也看到了林待之。 这不是什么藤蔓组成的球体。 而是一颗活着的心脏。 …… “如果我到了那些地方，我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但师叔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找到它，然后用归藏消灭它。” “消灭不掉怎么办？”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问题是我为什么非要去消灭它不可呢？” “归藏既然选择了你，就代表天道选择了你，你不去救世，那不就是逆天行事吗。” “……之前白泽说过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也想问问，到底我是归藏的主人，还是说归藏是我的主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归藏并不能主动害你性命，所以你不用担心天道会灭了你。” “也就是说，我如果要灭了它的话，它也不会对我出手？”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现在终于明白师叔为什么每次都说要一巴掌拍死你了。” 这是林待之离开洛城前和孟夫子的对话。 当时他还想着消灭那天外来客的时候是不是要大喊一句“为了月亮”之类，但如今真正发现它就在眼前的时候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归藏在他的金丹里面，并不在他手上，那么该如何做？ 林待之出了一剑，剑气磅礴如漫天彤云。 那心脏毫无反应，甚至连波动都未有一丝。 而随着它每一次跳动，林待之的心脏仿佛也在跟着跳动，剧烈得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就在那心脏收缩的一个间隔。 林待之收回了云起剑，也收回了大部分神识，屏气凝神看着不远处的心脏。 然后下一刻，一道流光闪过，他的手里蓦然多出一把流光溢彩的弓来。 “噗——” 林待之喷出了一口血。 只因为取出归藏的那一瞬间，他的胸腔好似被人硬生生轰了一拳。 下一刻，无数黑气澎湃，朝着他汹涌而去。 “轰——”的一声。 林待之只觉脑子快要被炸开，仿佛十万根钢针扎进了他的头颅当中，险些将他的意识冲散成碎片。 “杀——” “杀——” 他闭上了眼，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麻木对着他人挥剑的自己，看到了鲜血滴落在剑尖的美妙快感，身体里顿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忍不住想要喷薄而出。 那感觉便如荒野上蓬勃新生的野草，染上了一丝火星，很快便以燎原之势燃起了滔天火浪，似乎只有齁鼻的鲜血才能浇灭。 千万意识如同洪流，碎成了无数细小的冰渣，每一片上都染了鲜血，仿佛无垠大海里生出的无数花朵，热烈而又奔放，诉说着自己对于血气的饥渴与贪婪。 下一刻。 有滔天剑光在识海中一扫而过，鲜血一样的花瓣转眼变成了漫天细碎的屑沫，然后被狠狠挤压在了一起，揉碎重组。 林待之一声闷哼，吐出一口鲜血。 他睁开了眼，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凤火凝成的箭像黑暗中的闪电，转眼便撕裂了无边的黑气，连着那藤蔓都被激荡得上下晃动。 “噗——”的一声，带着火焰的箭羽没入了那颗心脏里，转眼消失无踪。 心脏顿时停止了跳动。m.zwWX.ORg 识海和胸腔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林待之咬了咬牙。 就在他准备收剑去收拾那些剩余的诡异东西时。 一阵诡异的声音又传到了他的脑海里。 “咚——” “咚咚——” “咚咚咚——” 是那颗该死的心脏！ 那声音在耳边听来有如催命一般。 林待之恨不得生啖了它。 他再度搭箭，正欲松弦之时，却发现眼前的巨大心脏不见了踪迹。 该死，它还活着！ 它去了哪？ 林待之回想着自己脑海中被强制压下的那些嘈杂，就感到一阵后怕和愤怒。 原来直接被源头浸染是这般怖人而又难挨。 连他都险些控制不住，遑论其他修为低微的人？ 不行，一定要消灭，不，杀了它！ 不杀了它，如何救世？ 不杀了它，又怎么能心安得到归藏的馈赠？ 不杀了它，自己又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一定要找到它，然后杀了它。 林待之握紧了弓，听着那耳畔越来越真实的心跳声，眉头紧皱着。 有数道冷汗从他的额间淌落。 他死死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能万分肯定这并不是幻境，所以那颗心脏到底去了哪里？ 一道藤蔓猛得向他砸来，林待之挥弓斩下，归藏落下的那刻迅速变成了一把长剑。 剑气一闪而过，迎面便切断了那根藤蔓，切口处血流了一地。 下一刻，无数条藤蔓荡起，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林待之挥剑再斩。 藤蔓再断。 他每一剑斩出都有一片血水洒落，顷刻间便杀得那些藤蔓丢盔弃甲。 但它们依旧不依不饶。 “咚——” “咚咚——” 和那萦绕着不绝于耳的声音一般，似乎每一次跳动，那藤蔓就会向他袭来，被斩了无数剑仍不知疼痛。 林待之又挥出一剑。 剑光落下时，血雨簌簌而下。 他看着手中不染纤尘的归藏剑，一抹冷笑便慢慢显露了出来。 “还不出来是吗？不出来我便把你这些生出的血肉斩个干净，让你一点又一点，痛苦地死去。” 随着藤蔓的进攻变得缓慢无力，林待之脚下也就渐渐落了无数血色的碎屑和血水，形成了一方不大不小的血池。 恶心的血肉碎块沉了下去，血池却并无半分波动，在剑光的照耀下甚至反射出猩红异常的光芒。 血水濡湿了他的鞋底，那些细小的藤蔓碎块中在蠕动中竟纠葛在了一起，结成一根根新的藤蔓，顺着他的腿往上爬。 林待之挥剑斩了过去。 他抬起脚来，血池漾出一道道波纹。 映着他苍白异常的脸，那深邃从容的眉眼里，竟有淡淡的蓝芒一闪而逝。 原来是这样…… 找到你了…… 林待之怔了片刻，然后闭上了眼，归藏剑斜插而下。 “噗——”的一声。 长剑刺穿了林待之的心脏。 他喷出一口血来。 一道无形的波浪自他的心口荡了开。 耳边所有一切声音，眼前的黑气与藤蔓都在慢慢消失。 林待之张了张嘴，鲜血涓涓而下。 “噗——” 他又拔出了归藏剑。 看着胸前那道血洞，他摇了摇铃铛，然后将归藏收了进去。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然后晕倒，昏去。 ……流云一十三的春归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