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昨日春风不愿醒

    柳飞和申绣避到了凤鸣山远处的官道上，遥遥回望那边。

    见到天上巨大恐怖的雷域之后，内心也不由震惊万分。

    柳飞为裴清语捏了一大把汗，然后又咬咬牙，勉为其难为苏槿竹捏了一小把汗，以此安慰自己不算一个负心薄情的男子。

    他低头看向躺在一边的申绣，“喂，臭板凳，大家都是办事的，你这么拼命干什么，让我很难做知不知道？”

    “板凳？”浑身是血的申绣吐出两个字，扔在了地上。

    柳飞斜着眼：“对对，说的就是你，成天板着个脸，又跟个木头一样，那可不就是板凳吗？”

    他承认一头银发，少年感十足的申绣很帅，但比起他柳飞，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所以每次见到冷着脸的申绣，他总会觉得他是在抢自己的风头。

    申绣摇摇头：“我不太会笑，没学过。”

    柳飞嘴角邪魅勾起，拍了拍他的肩，“我教你啊！”

    此时远处的天空传来一阵猛烈的爆炸声。

    柳飞和申绣抬眼看去。

    一声哀鸣骤起。

    凤凰从夜空当中跌落下来，杜青扬起了手，一股难以言明的威势从他身体里炸开，他向下抓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

    柳飞脑瓜子嗡嗡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用力拍了拍申绣的肩，血水便从申绣胸口背后的伤口止不住抖落。

    柳飞喃喃张口：“凤鸣山是不是被打沉下去了？”

    申绣咬着牙看去，回道：“是被削平了一大截。”

    柳飞莫名感觉一阵凉意，“怎么这么冷？”

    申绣银发被微微扬起，他抬眼向天上望去。

    遮住星月的晦暗乌云正慢慢散开。

    “起风了。”

    他这样说道。

    ……

    暮春夜里的风自然是春风。

    春风拨云见月。

    于是天地再度清明。

    凤鸣山上到处残留的凤火消失了。

    杜青没有管地上正在同自己对抗挣扎的凤凰。

    他银枪举起，看着铺天盖地，揭开晦暗云雾的春风。

    他高声道：“朝廷那帮老家伙不肯出手，书院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

    “可是孟夫子你这个时候来又有什么用呢？”

    魔族老者、九尾狐、小半的凤凰力量，加上被凤血淬炼多年、牺牲数十万生命才得到的血丹。

    这一切，已经将杜青的修为拔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就算他在一品之上的境界停留的时间，远不如这位早就领悟春风道法的大儒。

    但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举枪迎击。

    春风像书页一般翻过天地，一半有云，一半有月。

    所有的风都停在了杜青枪前，没办法再前进一步。

    但那些被风扬起的尘埃和枯败的树叶并没有停止前进。

    它们聚集在一起，互相牵连却又不散开，遥遥凝成了一条线。

    就像是一道剑光。

    原来书院带来的不是春风。

    而是这股贯穿天地的剑意。

    杜青神色凝重，一枪挥出。

    剑光散了，那些树叶尘埃落了一地。

    杜青站在原地，皱了皱眉。

    他的肩膀上破开一道很小的口子，渗出了一滴鲜血。

    随着那滴鲜血的落下，越来越多的细小的伤口出现在他的脸上、身上、腿上。

    转眼间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血水沾湿了他的眼，但却并不妨碍他向前看去。

    林待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脸上泛着一种极其不正常的红润。

    额间青筋跳动，冷汗涔涔，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坚定的手指却已经点在了杜青的眉心。

    此时凤鸣山下的山道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缕春风。

    于是更加震撼杜青的强大起来。

    申绣眯着眼，看着那道枪光沉默不语。

    柳飞瞪大了眸子，喃喃道：“世间……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剑意！”

    “剑意？”申绣皱起了眉，这是他并未感受到的东西。

    ……

    “第一次在凤鸣山遇到你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熟悉的感觉，第二次在刻舟船行打伤你的时候，我也没能想到是你消弭了我的枪意。”

    杜青看着身旁的林待之，开口说道。

    “我原先以为是莫紫烟的人，但今日里看到春风里藏着的那一剑，我才知道那个人是你。”

    “我说的对吗，林寻？”

    林待之没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放到了远处的高台之上，轻轻点了点头。

    杜青环伺四周，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白衣书生的身影。

    他目光凝滞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问道：“这里是幻境？”

    林待之道：“当时狐妖借蜃龙力量，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名为春宵的道法，产生了让人欲念横生的幻境。”

    杜青道：“这我知道。”

    林待之回过头：“不好意思，我没有狐妖那种魅惑人心的手段，所以只好追本溯源了一下，我将这种道法称作良宵。”

    杜青看着远处同白衣少年相谈甚欢的裴书逸，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良宵不错，我喜欢。”

    他目光感怀而悲伤，时而迷离，时而追悔，最终都化作了坚定。

    他问：“良宵要怎么破解？”

    林待之弄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自己这个施术之人，心想难不成我还要教你怎么破了我的道法，然后让你一枪把我噶了？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看你自己。”

    杜青眼神蓦然明亮几分，淡然道：“我明白了，不愧是青庐剑仙，这份胸襟确实让人感怀，不过有些东西，光靠胸襟是不够的。我曾经非常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看得起你，后来才明白那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作祟，直到我迈过一品，我才发现我已经放下了。”

    “因为在实力面前，那些都不重要。”

    高台上无数的战斗轮转，失败者一个又一个走了下去，最终还剩下最后一人。

    是个白衣持剑的少年。

    作为本次武试主考官的裴书逸欣慰看着这一切。

    虽然文试成绩还未下来，但坊间传闻却早就传开了，那少年极有可能文试也是第一。

    书生自然知道这一切，也知道传闻当然是真的。

    所以他显得很开心。

    成亲王也很开心，有意让这个少年扬名的他一旁大声道：“青云武试的优胜者已经出来了，不出所料，正是我们所有人都看好的林寻，只不过二品修为获得这第一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多少有些无趣了吧。”

    “诸位在场的武官，也都可以上场比划比划，不过须记住，点到为止，要是伤着了我们这新科武状元，别说我饶不了你，裴阁老自然也饶不了你。”

    他看向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笑问：“这个赛后助兴的比试，林小友可敢接下？”

    少年见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只好无奈点头，道：“那就来吧。”

    ……流云一十三的春归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