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被独自留下的画家夫人2

    哎，还是先烧水做饭吧，等会太太和先生就该起床了。马婆子利落的拿出面粉，加水揉了面团。把昨天买的小青菜洗了洗打算等主人家醒了下个青菜面皮汤。

    等到早上王伟云和曹思琴起来后，马婆子才第一次看见两个人的长相。曹思琴现在应该是刚二十出头，身材纤细，穿一身素色旗袍。王伟云长的颇有艺术家气质，戴着一副圆眼镜，一身大褂，看上去比曹思琴要长个几岁。

    “太太，面煮好了，现在端上来么？”马婆子看见两人都洗漱完了，就问了下端上了面来。

    主人家吃饭的时候，马婆子自己去了厨房，吃了自己的那份。现在是1919年末，物价还算平稳，马婆子还可以吃的很饱。如果她的历史课记忆没错的话，明年开始将迎来第一次物价飞涨。要想办法在明年之前，鼓动太太曹思琴将秀才留给她的东西换成黄金保管更稳妥。

    王伟云找到工作是明年，物价飞涨的时候，曹思琴为了维持生计，几乎花光了老秀才留下的钱。王伟云开始挣得工资都用在了买书和会友上，后来家里没有了积蓄才担负起养家的责任。

    “先生，您这就出门了啊。”马婆子看见王伟云要出门，帮他拎起柜子上的包，递到他的手上。

    “在家好好陪太太，有事的话去画馆找我。”王伟云今天打算找一位老乡搭线，介绍认识些画家，彼此可以交流切磋。

    “好的，先生您慢走。”马婆子送完王伟云，就往屋里回。路过镜子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赶紧扭了头不再看了。这个马婆子五十多岁，长的那叫一个丑，小眼睛大嘴巴，鼻子塌塌着，还是不照镜子的好。

    “太太，你又在绣东西了啊。现在会刺绣的人可不多了，这个东西用的人也少了。”

    曹思琴也不抬头，只顾绣着自己的手帕。这海城和她家乡确实不同，这里的人都喜欢穿学生装和旗袍，还有穿洋装的。她家乡那里穿长衫的更多，她实在欣赏不来那些洋装和学生服，就这旗袍还喜欢点。

    “太太，现在大米六个大洋一担，我们要不要多买点回来。”马婆子并不介意曹思琴不接话，她父亲在世的时候，过的也是小姐的生活，本就不喜欢和下人聊天。

    “这大米买多了，就生虫了。吃的时候现买就行了。总共就这么几间屋子，买了往哪放啊？”曹思琴终于搭理了马婆子一下，她就不明白这海城人怎么这么喜欢说话。

    “太太哟，咱海城东西可贵着呢，就这房租也一年一个价，便宜的时候囤点东西不吃亏。下午您要是有空，我带您四处去逛逛。你来了也很久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现在可不流行女人在家了，现在到处讲民主，女人也可以出去工作和玩的。”

    “马婶子，你要是想出去走走，买菜的时候就多逛会，我对外面没什么兴趣。”曹思琴低头看自己绣完的一片叶子，总觉得还少了点神韵。

    “太太，您要这么说，下午我就晚点回来了。今天您想吃什么啊？”

    “来个粉蒸肉，再配个青菜就行了。等会我给你钱，你先出去吧。中午给我做碗菜粥吃就行，别的不要了。”

    马婆子被嫌她啰嗦的太太，变相的赶出了房间。回到柴房，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想到底有什么方法能让这个太太意识到要攒钱，要独立呢。要不说马婆子也是经历过好几个人生的鬼么，不一会还真被她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虽然古老但是有用的套路。

    之后几天，马婆子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洗衣做饭，等着王伟云出门后，就开始不停的和曹思琴找话题聊。成功的把自己刻画成了一个嘴碎话多，喜欢四处串门聊天的多事婆子形象了。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曹思琴送走自己先生后，拿着针线正给王伟云缝新的大褂呢。可是今天不知道是哪不对，总觉得这褂子做的不顺手。

    心下不顺的时候，走到桌子旁边拿起茶碗喝了口水，往屋外看了看，真是奇了怪了，这马婆子今天怎么不过来说话。平日里虽然嫌她话多有点烦，可是今天突然不来了，还有点不适应了。

    曹思琴拿出一本书，想着不来正好，平日里唠唠叨叨的，今天正好没人在旁边捣乱，她可以看会书了。曹思琴母亲去世早，老秀才平日也不会哄孩子，对着孩子也就是讲讲书，所以她是识字的，还挺喜欢看书。

    中午看马婆子端了菜饭来后，又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可把曹思琴郁闷坏了。她本来还想着等马婆子进来，问问她上午去干嘛了的，结果人家干完活又出去回柴房了。

    “马婶子，过来下。”曹思琴清了清嗓子，也不吃饭了，把马婆子喊来了。

    “太太，你喊我啊，要什么东西么？”马婆子擦了擦手，进了屋来。

    “你这一早上去哪了，怎么早上出了个门，回来就没什么精神啊。”曹思琴端着茶碗，心里还在后悔刚才怎么一着急，把人喊进来了。

    “太太啊，哎，我还是别说了。你这吃饭呢，没什么事。”马婆子搓着手，一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问你，你就说吧，是你家有什么难事了？”曹思琴想着，不管怎么样雇了马婆子，就当关心下了。

    “我家倒是没啥事，就我一个人，就是早上遇见平时一起买菜的一个丫头，听了点糟心事回来。”

    “别人家事，值得你糟心成这样，说我听听吧，正好吃饭没意思呢。”曹思琴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子粥送进嘴里。这马婆子虽然话多，但是做的饭是真好吃，一看就是做长了的人。

    “太太，你真想听啊，那我就说了啊。”马婆子看曹思琴没拦着，自己顺着就往下开始说了。

    “我每次去买菜的那个小摊子哟，菜新鲜的很呢，每天早上都是刚从地里摘得咧。那个黄瓜啊，上面都还带着刺呢。”

    “说重点，怎么讲一讲，讲到黄瓜上了。”曹思琴听马婆子又开始唠叨了，赶忙让她说重点。

    “哦哦，我说这个有原因的，因为这个摊子的菜特别新鲜，周围住的远点的人也来买。我呢，就认识了个住在城西的人家的买菜丫头。

    这孩子可真是个嘴碎的，主家什么事都往外说哦。太太，你放心，我是光听不说的，这不能给主人家保密的人，可没人用的。

    说偏了，我继续说啊。这个丫头她主家是杭州的大户人家，前几年先生来这里读大学，才搬过来的。那个太太就跟过来侍候先生，开始两个人过的还蛮和气的。

    头几年还好，最近啊，听说那个先生在外面和他一个女同学打的火热。回家就闹着要离婚咧，说是现在流行自由恋爱了，他和那个太太结婚是被逼的，天天的闹哟。

    先生家的老太太也来了，说是那个女学生要想进门也可以，但是原先的太太不能休，他们家丢不起人。然后要把原先太太带回杭州去。”

    “带回杭州干什么？”曹思琴这半天没再舀上第二勺粥。

    “哎呀，可怜见的。带回杭州侍候公公婆婆，这的大房子和先生都归那个后进门的二太太了呗。那丫头说，太太天天在家闹啊，先生最近都干脆不回家了，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听丫头说，那个先生的朋友们，都支持他离婚再娶，说是新时代的人不能被包办婚姻害了一辈子。”

    “简直荒唐，那个女学生不知道这个先生有太太的么？”

    “这哪能不知道哟，我的太太啊。听说那个女同学觉得这个先生特别惨，要被迫娶个不爱的太太。开始的时候啊，要求这个先生和太太离婚的，后来老太太来了，不知道怎么说的，现在同意让原来的太太跟着回杭州，只要不留下来和他们一起住就行了。

    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久，就没听哪个男的能被迫的和女人睡觉。睡了好几年，现在要把人赶走了，真的是造孽哟。”

    “我不信，那些女学生不自爱，她们家里人能不拦着。”

    “太太，你说这话，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肯定不能是什么人都不拦着啊。这个先生家有钱，女学生家里可能巴不得呢。

    再说了，要是一个男的以后肯定能成大事，那古时候还有人主动把自己姑娘送去做小妾呢。”

    曹思琴盯着桌子上的菜粥，觉得这个菜粥也没什么吸引力了。这世道已经这样了？女子喜欢男子就不管不顾了？

    “太太，咱家没订报纸，你是不知道。我听那丫头说，现在报纸上，基本天天都有那些文化人登报纸，说自己和太太离婚了的。”马婆子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倾城之恋，里面离婚就是登报的，一点错没有。

    追求真爱的人们，凑巧都是不缺钱或者有名声的人，你说多巧。缺钱的人都是追求谋生之路的人，可怜的太太，这才是你以后的路。

    “那些离婚了的太太，以后怎么生活。分钱了还是怎么地呢？”曹思琴没留意到，自己握着勺子的手绷得青筋都能看出来了。

    “这个没听说，我想着有钱的，给个房子留点钱就算体面的了。那些不是特别有钱的，自己都不够花，能给以前太太几百大洋都是好的了。

    就那丫头家的太太，回去才是遭罪呢，不能改嫁，年纪轻轻连个孩子都没有，以后就得给老人养老。等老人走了，她还能有什么用，人家新太太能留着她？说句不好听的，谁愿意当这个啊。”马婆子伸出小手指晃了晃。wap.

    曹思琴彻底陷入了沉默，一言不发。她虽然没读过书，也是认字识理的。现在的世道要是大风气如此，一旦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自己有退路么？

    “太太，您饭凉了，我再给您热热吧。”马婆子看曹思琴没理她，就拿着饭自己走出去了，给她留点消化时间。

    等马婆子把菜粥热好再端进来的时候，曹思琴已经坐在桌子前面看书了。

    “放这吧，下午跟我出去逛逛吧。来这么久了，还没逛过海城呢。”

    曹思琴点头说知道了，就退出去安心的吃起自己的午饭了，不怕你出去之后不心动。

    下午曹思琴穿上一件颜色新鲜的旗袍，外面套了件大衣。拎着手包，看上去和海城本地的太太们也没太大差别。马婆子也换了一件干净的褂子，跟在后面，等着帮自己太太拎东西。

    “太太，前面那个茶馆，咱们进去歇歇脚啊。”马婆子这些天在附近逛了好几次，选择的店也很有说法。这个店装修比较新派，里面人流量大，很多都是些学生，平时在里面谈天说地。

    曹思琴点点头，走进了店里。店家看一个太太带着婆子来，领着两个人坐进了靠边的位置，从外面不容易看到，也不会被冲撞。

    两个人坐下后，点了壶花茶和一碟子点心，打算休息会再走。刚才一路走过，虽是冬天也出了点汗。

    马婆子帮曹思琴先拿热水烫了杯子，斟了茶才端过去。这身体侍候人的本能真的非常娴熟了。

    俩人坐着也不说话，很容易就被人忽略成背景。过了会，离得挺近的一张桌子上也坐满了人。

    两个人虽然不想偷听，但是也不能不让人家开口说话，只能被迫的听了一出真爱追求记。

    几个女学生正在讨论学校的一个已婚男老师。这个男老师已经拒绝过其中一个女生好几次了，但是这个女生很坚定的觉得男老师拒绝她的原因是太有责任心了。明明就很喜欢和她说话的。

    其中有个理智的女生劝她，人家老师就是喜欢师母而已，不要去拆散别人家庭。但是有一个就义愤填膺的说有谁会喜欢包办的太太，现在时代不同了，那些只能依靠先生的包办原配能有什么有趣的灵魂呢。

    “走吧。”曹思琴听的火冒三丈，虽然几个人说的不是她，但是她还真就是包办的原配。这和指着鼻子说她不好，没有什么不同。

    马婆子走出茶馆的时候，还特别狗腿的替自己太太说了句，“人家包办原配怎么了，有嫁妆的，天天上学就学会了这些。”

    曹思琴听着马婆子的话，心里舒坦了点，回头喊了她快走，不要墨迹。无语凝噎包包子的快穿之地府稽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