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裹挟

    方杰立刻在军队中找了一个与邓丑形似的士卒，换上邓丑的甲衣登上城头，与此同时，城头的旗帜全部倒竖。

    西门迅速被打开，吊桥缓缓放下。

    一直紧盯江陵城变化的斥候，见到城头的旗帜全部都被倒竖，城门也被打开，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卢循。

    卢循没有迟疑，果断率领大军折返。

    见到城头的邓丑，卢循很是欣喜，而邓丑也招呼卢循赶紧进城。

    卢循笑着就要进城，一旁的费允却看出了端倪，道：“主公，且慢！邓丑既然选择归顺我们，就应该出城迎接，而不是在城头，如此无礼，属实不正常。”

    卢循反应过来，觉得费允说的很有道理，道：“可如果这是邓丑的率性所为？奈何？都到了城下，却不进城，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费允道：“主公稍等，先让其他人进去，待掌控了城内的局势再进不迟。”

    卢循没有办法，只能同意费允的意见。

    见卢循停下脚步，没有进城，躲在暗处的申聘就知道卢循起疑了。

    费允又找来昨夜前往邓丑军营的说客，令他识别城头的邓丑是否本人。

    说客瞅了半天，都不敢下结论。

    此时，先头部队已有数千人进了城。

    城头的邓丑也急了眼对卢循喊道：“卢公快请进城啊！”

    此言一出，更加坐实了费允心里的想法。

    他急忙招呼道：“大家快退！这个邓丑有问题！”

    卢循急忙拍马远离城下。

    申聘见状，就知道事情露馅，立刻站出来吼道：“关门！放箭！”

    “咯吱！”

    吊桥被火速拉起。

    城头窜出了无数的弓弩手，对着城下的蜀军就是万箭齐发。

    随着铺天盖地的箭矢落下，蜀军仓皇逃窜，留下一地的尸体。

    而进了城的蜀军，在见到身后的城门被关闭后，立刻陷入大乱。

    只见两边的建筑屋顶上，无数的荆州兵闪出，利用地形优势，对着他们就是一通乱射。

    蜀军想要反击，却已成瓮中之鳖，只能任由荆州兵宰割。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进城的数千蜀军就被杀的干干净净。

    而卢循、费允率领大军后撤到弓弩的射程之外后，才停下脚步，愤怒的盯着城头。

    “可恶！竟然被耍了！邓丑，我要杀了你！”

    卢循咒骂道。

    费允却是摇摇头道：“真正的邓丑应该已经死了，邓丑与萧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是绝不会保护萧家的！”

    卢循闻言，顿时感到一阵心塞。

    “可恶啊！”

    卢循捂着胸口，指着城头道：“给我攻城！”

    “主公冷静啊！我们刚刚吃了一个大亏，士气正是低落之时，现在攻城，多半讨不到好处！”

    费允苦劝道。

    卢循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算了！”

    蒋德提着斩马刀道：“主公，末将愿为先锋，替主公攻下江陵！”

    费允瞥了眼蒋德，暗骂这莽夫就是莽夫，这不是添乱吗！

    于是他急忙说道：“主公，当以大局为重啊！逞一时之快，固然解气，可是代价未免太大了！”

    卢循听罢，总算冷静了许多，只能悻悻的收兵回营。

    见蜀军离去，申聘松了口气。

    虽然蜀军暂时退了，可萧宝彦被邓丑杀了，这让申聘感到无比内疚，他认为这是他没有保护好世子。

    另一边，萧良也随高信一道，正在前往江陵。

    在途中，萧良收到萧宝彦被邓丑杀掉的消息，当场吐血昏迷。

    高信急忙派人回金陵请示王然该怎么做。

    金陵。

    王然看到来自江陵的奏表，叹了口气，“这都是因果报应啊！”

    他当场做出批示，以最快速度护送萧良回江陵操办萧宝彦的后事。

    但萧良遭受了这样的重大打击之后，却是一病不起。

    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一头白发。

    人世间，最悲苦的事情，无非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虽然萧良不止萧宝彦这一个儿子，但萧宝彦却是萧良最宠爱的儿子。

    等高信率领大军抵达江陵时，萧良已经憔悴的不似人形。

    申聘见到萧良，当场老泪纵横，忍不住想喊一声主公，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他们已是朝廷的兵马，再称呼萧良为主公，已经不适合了。

    萧良抚摸着萧宝彦的棺木，低声呢喃道：“借刀杀人，真是好狠的毒计啊！”

    随即，萧良看向跪在面前的一众家人，大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此以后，你们都不是皇室成员，你们就是普通百姓，皇室萧氏，与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不准你们入朝为官，不准你们入伍参军！”

    一众家人闻言，顿感不解，但也只能泣声附和。

    萧良见家人点头，欣慰的点了点头，“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说罢，萧良一头栽倒在地，申聘、高信见状，急忙上前查看萧良的鼻息，然而萧良已经没有了呼吸。

    “老爷！”

    “爹！”

    ……

    一众萧家人见萧良也死了，当场崩溃大哭。

    申聘擦了擦眼睛，摇了摇头。

    高信起身吩咐道：“给鄂王准备棺木，以王侯之礼下葬！”

    “遵命！”

    门外的士卒立刻去准备棺木。

    对萧良以王侯之礼下葬，这是王然在回信中的交代。

    就在江陵城中，替萧良、萧宝彦这对苦命父子操办丧事时，卢循遭遇了出蜀之后最大的危机。

    原本卢循早就打算率兵反扑，一雪前耻。

    但是蜀中却传来急报，原因是关中的魏军，趁着卢循离蜀之际，走陈仓小道，火速入侵了汉中。

    眼下汉中大半府县都被魏军占领，汉中重镇南郑也陷入了岌岌可危，随时有被攻陷的可能。

    汉中是蜀中的屏障，一旦汉中被魏国占领，蜀中就将直面魏军的锋芒。

    随时都会有被吞并的风险。

    卢循这下坐不住了，他当即下令撤军，要以最快速度赶回蜀中主持大局。

    但是却被费允拦住了。

    “主公，咱们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费允说道。

    卢循脸色难看道：“先生这是何意，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不返蜀？莫非要等汉中都被魏军拿下才回吗？”

    费允摇头道：“卑职并非此意，只是如今荆州，除了江陵，还有胡魏控制的襄阳等地，其他府县都在我们手里，如果就这样撤退，岂不是前功尽弃，而且我觉得胡魏突然袭击汉中，并非一时兴起，这一定是他们早有预谋的，只怕此刻襄阳的魏军，就等着拦截我们的退路！”

    闻言，卢循这才稍稍冷静，但是一想到汉中，他又着急道：“那以先生之意，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费允抱拳道：“主公可率一支精锐，抄小路返回蜀中，我率大军，留下来迷惑胡魏还有朝廷的军队。”

    卢循思索道：“蜀中的精锐都在这里，我若是将大军留下，只我一人回去又有何用？”

    费允道：“可从各大世家门阀手中招募兵卒，同时，可向南中的蛮族借调兵马，汉中还有一定的兵马，只需主公赶回蜀中坐镇，则大局稳矣！”

    卢循却是摇头不同意：“世家门阀不可信，我如果强势，则他们还会惧我，可现在我势弱，那他们又怎会向着我，至于南中的蛮族，就更是不可信，不行，我一定要率大军返蜀，至于打下的这些府县，全部放弃吧！”

    费允见劝不动卢循，心中很是苦恼，只好道：“既然主公心意已决，那卑职还有一言，还请主公一定要听。”

    “先生请说。”

    卢循脸色发白道。

    费允露出一个坚决的表情道：“我们这一退，只怕短时间内都杀不回荆州了，既然如此，那荆州的这一切，就都不能留给王然，或是胡魏。”

    卢循挑眉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费允道：“将各府县的百姓，全部赶入蜀中定居！”

    “这！”

    卢循闻言，顿时愣住了。

    费允的提议，令卢循动心了。

    人口是实力的来源，衡量一方势力的强大，最基本的因素就是人口多少，其次才是看富庶程度。

    眼下，他们占据的府县，人口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万。

    这么多人口，若是带回蜀中，就算此战未能拿下荆州，但从长远角度来看，他们也算是胜利的一方。

    可是他现在急着返回蜀中救场，如果带上这么多百姓上路，那速度势必会被拖慢，何况高信、胡魏，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带着这么多百姓上路。

    这可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卢循纠结着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费允听后道：“主公多虑了，这些百姓，若是能带入蜀中当然最好，如果带不进蜀，其实也没关系。”

    “此话怎讲？”

    卢循皱眉道。

    费允笑道：“若是胡魏拦截，或者高信率兵追击，我们就可以用这些百姓做挡箭牌，胡魏或许不在乎这些百姓，可是高信他们，自诩朝廷的正义之师，又怎么会对百姓下手，必然会束手束脚，有这些百姓在，我们也能更好退入蜀中。”

    “这个想法不错！”

    卢循拍手赞同道。

    费允接着道：“哪怕只带一个百姓入蜀，我们也是赚的，总之，带不走的百姓，就让他们全部死在屠刀下，谁也别想得到！”

    卢循点头道：“好，就依先生之计，立刻给我将各府县的百姓集合，全部押往蜀中！水路就不要走了，防止被朝廷的水鬼撵上了，全部改走陆路！”

    “遵令！”

    费允冷笑着抱拳道。

    ……

    很快，各府县的百姓就像是赶鸭子般，被蜀军撵出了家门，随即拖家带口，在蜀军的威逼下，远离了家乡。

    蜀军在他们走后，一把火将房屋瓦舍点燃。

    百姓们回头看到自己的家被烧了，顿时哭成一片。

    很多百姓都是老弱妇孺，因为赶路的速度不快，蜀军上来就是拳打脚踢。

    但望着这凄惨的一幕，很多蜀军都动容了。

    谁还没有家人。

    这操蛋的命令，是谁下的，真是该死！

    无数蜀军在心中大骂。

    但军令难违，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很快，蜀军的异常举动就被江陵城的高信、申聘知晓了。

    “卢循这是要干什么？把各府县的百姓全部赶往蜀中？”

    周猛不解道。

    高信脸色严肃道：“卢循这招是真的狠啊！直接搬空了各府的百姓，如此一来，我们即使打下各府，也就是空架子，毫无意义。”

    申聘皱眉道：“卢循突然出此狠招，是不是蜀中出什么事了，他要放弃打下江陵了吗？”

    周猛开口道：“会不会是觉得打不过我们，所以就想逃跑了？”

    高信思索道：“立刻请镇抚司替我们调查蜀中，周猛，你即可率兵追击，一定要拦截蜀军，不能让他们将百姓全部都带走了！”

    周猛道：“这好说，交给我！”

    高信叮嘱道：“切记，误伤百姓！”

    “我明白。”

    周猛起身道。

    在周猛刚出门，方杰就急忙走了进来道：“急报，魏军突袭汉中，眼下汉中只剩南郑等少数几座城池没有被攻破！”

    这个消息令高信、申聘大吃一惊。

    “魏国竟然偷袭了汉中，这还真的是出人意料。”

    许久，高信才说了这么一句。

    长久以来，魏国的主攻方向都是淮西一线。

    就算转移进攻重点，也会选择荆州、扬州一带。

    至于汉中，魏国已经二十多年没派过一兵一卒了。

    不曾想，魏国竟然在这个时候突袭汉中，并且差点就要得手了。

    申聘捋须道：“怪不得卢循急匆匆就要赶回蜀中，后方出现了这么大变故，换谁也坐不住啊！”

    高信咬牙道：“走就走，但他偏偏要把荆州百姓都给拉上，这就可恶了！”

    “这些百姓，是荆州根本，若是能带入蜀中，就算没有夺下荆州，那也算是胜利，就算带不回蜀中，但也能用作逃跑路上的挡箭牌，怎么做他都是划算的。”

    申聘分析道。

    “阴险！卑鄙！”

    高信骂道。

    “老将军，你留在江陵坐镇，我也要率兵追击蜀军，不能让他将百姓祸祸。”.

    高信起身对申聘道。

    “高将军，还是你留下坐镇，我是荆州人，由我率兵追击，截下了百姓也好安抚不是。”

    申聘拦住高信说道。

    “这？”

    高信有些犹豫。

    申聘拍着胸脯道：“怎么，不放心我这把老骨头？”

    “当然不是，那就辛苦老将军了！”

    高信脸色凝重道。梦想是泡沫的千秋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