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碧海之约【剧情章】

    睡前的拍摄很顺利，内容是纪盛和孟珂的工业糖精。两人熟悉得不能更熟悉，调情简直信手拈来，哪怕让他们再演床戏，恐怕也能面不改色，滴水不漏地完成任务。

    “卡——”

    两人在一片叫好中收工了。纪盛倒在床上，埋进了枕头里：“去拉窗帘，太亮了。”

    孟珂斜了他一眼，不予理会。他一如既往地敲出一支烟：“你让我查戚雪的新助理，已经有消息了。”

    “这么快？”纪盛翻了个身：“真是陈章的人？”

    “没错。那人确实是陈章的卧底，有意思……”孟珂的眼里情绪不明：“我们轮奸戚雪的事情……你猜他知道多少了？”

    “不管他了解多少，肯定也不会难为你我吧？毕竟他恨极了戚雪。”

    “没错，但我们的复仇也对梁辰不利。”孟珂顿了顿：“为了骗取戚雪的信任，我交出了你和梁辰的性爱录像，记得吗？”

    “那其实是一份AI换脸的合成视频……”纪盛叹了口气：“但这番解释劝不住陈章吧？他只会疯得更厉害。”

    “有什么防患于未然的办法吗？”孟珂掸着烟灰。

    当然有办法，纪盛跟了戚雪三年，找人销毁视频不在话下。但这念头在他心里转了一圈，便被悄无声息的雪藏了。

    “事发突然，没什么头绪。”

    纪盛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按照穿书的剧情走向，在扳倒戚雪之后，肯定会与陈章为敌，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留下视频，让大发雷霆的陈章与小白脸孟珂决裂，这样一来，这个姓孟的就不得不和自己在同一条船上了。

    嗯，很好。纪盛掀了掀唇角，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

    “可以试试看。”纪盛装模做样地安慰着：“我约了丽兹公关的经理汪洋见面，或许可以帮到忙。”

    “哦？什么时候？”

    “今晚十点半。”

    汪洋是纪盛的老熟人，也是戚雪的得力干将。两人约在KIMI会所见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享受了按摩之后，还拉着money　boy打了几轮德扑。时间到了后半夜，汪洋陷进床里放空：“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了戚总，但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小纪。”

    像大多从事公关行业的男性一样，汪洋仪表堂堂，品味良好，性取向为男。他将枕头垫高，半梦半醒：“最近他的状态很反常，大概是得了躁郁症，已经给他推荐心理医生了。”

    “哦？还有这种事？”纪盛靠在沙发里喝酒：“哪里的医生？”

    “一位知名的心理学教授，刚刚回国不久，是我的朋友。”

    汪洋侧了侧眼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跟你交个底，这位教授犯了事，在海外待不下去了，急需几个大客户维持收入……于是我当仁不让，将戚总推荐给他了。”

    “没想到你这么恨戚总……”纪盛歪了歪头：“不如再和我交个底吧，汪经理是不是打算跳槽到罗德影业啊？”

    这原本是句玩笑话，结果对方却露齿一笑：“哟，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要怎么处置我这个奸细呢？”

    纪盛微微变了脸色，对方的回应大概是认真的。

    没想到啊……不止是戚雪的助理，甚至连心腹都被陈章收买，这手段着实恐怖。

    “当然是求你分一杯羹，我也想抱上罗德影业的大腿。”

    纪盛举杯向汪洋示好。现阶段他和陈章目标一致，自然要想办法合作：“方便给我那位教授的联络方式吗？”

    “当然。”汪洋愿意来赴宴，自然早就清楚了纪盛的立场：“恐怕接下来的治疗少不了你的帮助呢。”

    “乐意效劳。”纪盛将红酒一饮而尽。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汪洋宽衣解带：“我想洗澡了，一起来吗？”

    “不打扰了。”纪盛八风不动：“这家会所离片场太远，如果留宿在这里，恐怕赶不及明早的拍摄，回见了。”

    “好，那就不强留了。”汪洋的目光有点暧昧：“如有需要，随时欢迎。”

    “你叫我来干什么？”当纪盛拉开孟珂的车门时，迎面劈来的就是青年的质问：“给你当司机吗，怎么不自己打车回片场？”

    “我好歹也是明星吧？来会所玩男人可是桩丑闻。”纪盛将车窗按下，享受着拂面的夜风：“如果我被出租车司机认出来，恐怕第二天就要上头条了。”

    “那半夜开车来会所接人的我就不危险了？”孟珂白他一眼：“怎么不叫梁辰来，他才是你的金主。”

    “因为不想让他知道我在筹谋什么。”酒精的效力涌上来，纪盛的两颊浮起薄红：“从一开始我们就约定了，不会向陈家父子泄露计划，没错吧？”

    尤其是梁辰，如果发现了纪孟二人向戚雪寻仇，谁知道他会不会向自己的白月光倒戈？

    “好吧，”孟珂稍稍压下怒火：“有什么新情报吗？”

    “当然。今天我约见的汪洋，其实也是陈章的棋子，而且他给戚雪介绍了个居心不良的心理医生。”

    “果然……”孟珂脸色一沉：“那个老家伙确实暗中出手了。”

    “竟然这么称呼自己的金主，还真是大胆啊。”纪盛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我要到了医生的联系方式，说不定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只有两场拍摄，你去见下医生吧。我会想办法约戚雪的助理聊聊，看看陈章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报。”

    “好，我先睡了，到了叫我。”纪盛真的困了，他打了个呵欠，阖上眼睛，在副驾驶位上坠入了梦乡。

    孟珂瞥了他一眼，本想推醒让他深夜出车的罪魁祸首，但看对方一秒入睡的模样，最终还是停下了手。路口的红灯亮了起来，他踩下刹车，侧头看向纪盛，少年白嫩的脸上落着霓虹灯影，上唇的颜色隐没在阴影里，反倒凸显了锋锐的轮廓。这家伙是真的累了，车子启动时向左侧栽了过去，虚虚地靠在他的肩上。

    孟珂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一下，他解下外套，盖在纪盛冰凉的手臂上。少年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什么，他心里嫌烦，但还是倾身去听，却见松垮的T恤领口像被风吹起的帆，一开一合间锁骨以下的红痕裸露出来，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没什么特别的，对吧？

    孟珂继续开车，只当作无事发生。

    第二天与心理医生的会谈格外顺利，双方目标一致，都想将戚雪彻底逼疯。医生表示会在治疗的关键节点让纪盛前去协助，毕竟他是戚雪养了三年的金丝雀，是刺激这个性变态的不二人选。

    很好，纪盛胜券在握，在开车回片场的路上哼着歌：“还有两天，恋综的第一期就录制结束了，我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他向系统搭话：“能不能找个舒适的度假地，让我好好享受几天？最好有山有海，有剧院有夜店，有商城有赌场，有博物馆有红灯区……是个能满足所有欲望的销金窟。”

    “鹿特丹和拉斯维加斯分别满足部分条件……但考虑到你的大明星身份，还是建议你去南法老实地休息五天，比如尼斯就是个好去处。来几顿正宗的法餐，逛逛石头教堂，去地中海边走走，晚上泡在小酒馆里，保你悠闲自在。”

    “真老土。”纪盛一口回绝，但嘴角却在上扬：“根本不是年轻人的生活。”

    这个话题在傍晚的拍摄时再次被提起了。三人在别墅里共进了最后一顿晚餐，他们面对着落地窗，火烧云乘着晚风在天际巡游，纠缠的往事在霞光里轻巧翻过。他们卸下心防，笑笑闹闹，像所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那样没心没肺。慢悠悠地吃完了餐点后，纪盛和小玖盘腿坐在窗前下棋，而孟珂则靠在一旁，兴致盎然地设想起未来的海岛生活：

    “我们要去的S岛是个绝佳的度假地。四面环水，是冲浪和潜水的天堂。大家可以跟着船出海捕鱼，下午一起打沙滩排球，晚上集体夜钓，我甚至想现在就给你们发防晒油……”

    “太累了太累了……”纪盛敲着棋子抗议：“这简直就是军训，给我重新规划。”

    小玖笑了起来：“说得对，难得出去玩，不如来一趟休闲游。S岛的居民区也很热闹，白天可以骑着单车在大街小巷穿行，参观本地的老建筑，钻进集市里找特色小吃，傍晚去海边闲逛，在露天酒吧畅饮，大家一起跳舞……如果没记错，最近还有一场音乐节，正适合我们去放肆享受。”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烈地讨论起来，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脱离了台本，他们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聊下去，从海上日出到篝火晚会，从热带水果的种类到用方言演唱祝酒歌……这是他们难得的惬意时刻，金丝雀变成了自由的海鸟，在夏日的傍晚里嬉闹，挣脱了现世的拘束。

    没人打断他们的闲聊，直到棋局结束，月亮升起，导演才喊了卡。这真是个美妙的傍晚，心情雀跃又平和。纪盛难以用言语描摹这种和谐的矛盾，所有人的心里洋溢着愉快的静谧，像是日落时橘红又幽蓝的海潮。在往后的日子里，纪盛时常回味这次畅谈，就像怀念一场欢度盛夏的聚会。而他再也见不到这些笑脸，就像秋天总会到来，二十岁总会结束，相逢总有时限，少年总会长大。

    第一期摄制大体结束了，导演非常满意，明天会补拍一些镜头。在回房休息的路上，小玖拦住了纪盛，邀他单独聊几句。

    纪盛欣然同意，爬上了二楼的露台。他曾在此与孟玖互道感谢、温情相拥。今夜故地重临，万籁俱寂，不变的是两片真心，依旧精纯赤诚。

    “戚总打了电话，通知我明天上午去公司谈解约。”

    “太好了，恭喜你呀。”纪盛拍了拍孟玖的肩：“所有的损失都让他承担，不要客气。”

    “只要能离开华昭影业就好。”孟玖微微笑了下：“明天表哥陪我去谈，不会吃亏的。”

    “嗯，那就放心了。”

    话音落下，两人不再多言，任凭思绪沉入茫茫夜色，徒留一片丰盈的沉默。

    “回想这段片场生活，仿若一场大梦。”孟玖的声音像一阵轻风：“似乎经历很多，失去很多，得到更多……即便未能事事顺意，但终究没有遗憾了。”

    “我也一样。”纪盛眺望着月亮，“能风平浪静的收官，便心满意足了。”

    “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算是紧要，但始终没胆量开口。”孟玖垂下眼，有些难为情：“我总是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直到现在也没能下定决心。”

    “我就这么可怕？”

    “没有……是你太温柔了。”孟玖有些脸红：“还是做成录音，明天发给你吧。”

    “好呀，”纪盛揉了揉他的头：“如果是很珍贵的话语，录音再好不过了，可以永久保留。”

    “倒也没有……希望你听完后能立刻忘掉……”孟玖拍了拍自己的脸，有点羞恼：“真是的，我就应该当面……”

    “好啦好啦，别难为自己了。”纪盛又哄又劝：“我答应你，肯定会忘掉。”

    “好，那就忘掉它，继续做朋友。”

    纪盛拿他毫无办法，他伸出小指，和孟玖的手勾在一起：“当然，会一直做你的朋友。”

    嘀——嘀——嘀——

    一阵汽笛声吵醒了宁静的夜色。纪盛探过身，撑着栏杆向下望去，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在别墅外，伴随着开门声，梁辰走了下来，遥遥地向他挥手。

    纪盛耳根发烫，一时有些恍惚。月华如练，蝉鸣幽微，他的情人站在满地清辉里，白衬衫黑西裤，笑盈盈地与他对望，像是深情款款的罗密欧。

    “先去了。”纪盛同孟玖道别，心脏咚咚地跳。

    他不是朱丽叶，不会矜持地拒绝爱情的盟誓，他飞奔下楼，欢欣的风将他吹向恋人身边，投入浓情蜜意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