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情儿

    已是深夜，林至萧跌跌撞撞地赶往家中。

    畏惧着，害怕着，但也欣喜着，期待着，林至萧回家路途时的心被不同的情绪占领，前者是因为恐惧着江朔望的口中说出伤人的话来，坐实今天白日里自己的那些猜忌；后者则是因为他是自己喜爱的人，只要能见到他，无论其中隔着多少腌臢事，无论有着多少弯弯绕绕，心都会欢呼起来，叫嚣着蹦跳，宣告着自己的爱。

    林至萧推开家门就看到江朔望已经换上了睡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东西，林至萧脱下皮鞋，弯腰双腿着地跪下，头低下去屁股一摇一摇地向江朔望爬去。

    林至萧爬到了江朔望的面前，江朔望才垂眸看了他一眼，林至萧忽然看不懂这眼神了，以往他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情绪，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该避免些什么，现在却判断不出来对方是想让自己继续下去还是想叫自己滚出去。

    还是决定继续做下去。

    林至萧的手搭上了对方的脚踝，脸自然地贴在了对方的大腿根上摩擦着，头顶蓬松的头发不时地透过对方的睡裤勾弄着对方的阴茎。

    看起来江朔望心情很好，他想和自己做，林至萧这么想着。

    可是下一秒他的想法就被推翻了，江朔望伸出手来把林至萧的整个下巴托进手心里，又毫不留情地把他甩在一旁，林至萧整个人砸向沙发，脑袋弹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乖一点，今天我不想和你做。”

    几乎是同时，嫉妒和猜疑就浮现在了林至萧的心头，是在外面吃饱了吗？和谁？那个omega吗？或许直接杀死那个omega还是太心软了，应该给他注射药物让他保持清醒，然后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把他的皮剥下来，让他痛不欲生，顺便让他欣赏皮肉分离的惨状，等他死后剥下来的皮也不能浪费，可以让自己穿上那层皮，这样江朔望一定会喜欢的。

    “那你想和谁做？那个omega？”心中的负面情绪过于强盛，一些装不下的从口中溢出来，林至萧的话脱口而出，而后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对。

    江朔望又该生气了，他生气就生气吧，自己挨打就挨打，但是千万不要被讨厌的更深了。

    江朔望愣住了，随即发现对方是误会了自己的想法，本意是他昨天被自己玩住院今天想给他放个假，但在这里却变成了自己出轨，明明以前也经常拒绝和林至萧做爱，但他从未向今天这样表达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omega？为什么觉得是omega？江朔望回想了一下想到了问题所在，今天自己在林至萧所在的医院陪何述卿去做产检了，任谁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爱人，或许是在那时候被林至萧看到了？

    江朔望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让林至萧误会是个更好的选择，浓烈的恨意就应该成为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入所恨之人的心，自己既然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大力伤害他，那为什么不抓住呢？

    “你说的是哪个omega？你见过谁？”

    哪个？是不止一个的意思吗？林至萧本来以为那个omega是江朔望唯一一个外室，却没想到他只是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悬着的心突然放下了。

    没有一个人对江朔望而言是特殊的，每个人都是他身下的过客。

    “今天在医院门口的那个，”林至萧再次爬到了江朔望的脚边跪着，背挺得笔直，头微微上扬凝视着江朔望的眼睛，“主人，他是怀了你的孩子了吗？”

    “与你无关的事，不要管。”江朔望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用自己对待林至萧时惯用的冷淡语气搪塞了过去，毕竟有时候模糊不清的否认会比大方承认更加伤人。

    这话在林至萧听来无异于直接承认他和omega的关系。

    怎么办呢？主人和别人有了孩子，Alpha天生的缺陷导致不能生育，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人体改造，药物刺激？最近好像新研发了一种药物，处在临床试用阶段，可以帮助Alpha打开退化的生殖腔，只要有了孩子，有个和江朔望斩不断的羁绊，那么他就一辈子离不开自己了。

    那么那个omega的孩子怎么办呢？一定不能掐死，虽然那是江朔望和别人生的野种，但他身上一半的血液也是来自江朔望的，接回家里来吧，主人的孩子还是要受到最好的待遇的。

    “有关，只要那是你的孩子就与我有关。等孩子出生下来验个DNA，如果确认是你的孩子可以把他接回家中，我会好好对他的，并且我会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当然，我也可以给那个omega一大笔现金补偿，只要在我承担得起的范围内，想要多少都可以。

    如果主人您的其他情人也怀孕了的话，都可以这么办，只是，能不能不要太多，两三个就好，太多我……我养不过来。”

    说着，林至萧的眼中噙满了泪水，看着江朔望的双眼中闪着光，语气也是越说越委屈，但偏偏语气中又是那么的大方。

    忽地，江朔望觉得自己心中什么东西改变了，一点一点被林至萧的泪水触动着，滚烫的泪水砸在心尖上，把外面包裹的那一层冰钻出一个小坑来。

    江朔望刻意冰封的心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无数涌动着的情绪想要从唯一一处脆弱的地方爆发出来。

    他觉得眼前的林至萧像只大狗狗，而他想揉揉大狗狗的头。

    江朔望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林至萧毛茸茸的脑袋。

    “好，不养太多。”江朔望说出话之后才猛然惊觉自己的话语带着哽咽。

    声音卑鄙又诚实，它会把主人所有不愿道明的情绪显现。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之后并未过多停留，而是站起身来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并把门反锁，而后让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门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为什么？为什么他和林至萧没有正常遇见正常相爱？为什么他们的感情如此的畸形，就算是动心了也要强迫自己不去爱他？

    痛与爱交织，心中的恨和爱无法平衡，浓烈的恨堪堪才能压住炽热的爱。

    江朔望是一点一点看着林至萧从五年前那条不计后果的疯狗变成了现在这条温顺的不像话的乖狗的，他为了自己改变了如此之多，或许该值得自己的温柔吧。

    不值得！林至萧不值得。江朔望突然发了疯，脑袋向后磕到门板上，疼痛让他清醒了起来。

    别忘了自己都经历过什么，别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强奸、囚禁、威胁的，也别忘了是谁一次次把自己逼到自杀的。

    别忘了那几年深夜噩梦的主角是谁，也别忘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来源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