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萨斯菲尔怀揣着满心的雀跃，可在回到血月宫后只剩下了迟疑。

    诘身上的魔力尽数是从自己身上获得的，可萨斯菲尔并没有在血月宫感受到诘的存在，他的大脑瞬间懵住，在那个曾经囚禁着诘的房间里踱步。

    萨斯菲尔此时也想像诘一样点一根烟，可手边什么都没有，他其实也并不会吸烟。胸腔里的压力大地不行，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却又始终发挥不出来。

    他告诉着自己要冷静，诘是不会出事的。萨斯菲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将自己的感知从这个房间里扩散出去。无数带着萨斯菲尔难以平静而胀满成一团烦躁的热流涌向整个地狱，他开始焦急地搜索着诘的行踪，从心神不宁到沉默无言。

    怎么会呢，到处都找不到诘……他去了哪里，他难道真得不见了吗……？

    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萨斯菲尔的脑海，可他仍然固执地摇头否定，压抑的情绪徘徊着始终找不到出口。

    诘会不会已经去往人间了……？或许是他找到了逃跑的机会，然后没有告诉自己就先回去了呢？

    急着穿过了地狱之门，萨斯菲尔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走上了那条通往酒馆的熟悉的路。他的脚步很快，没有一点彷徨与犹豫。

    可当他站在酒馆的大门前，他却停顿了一下。

    打开门后，里面会有熟悉的那个精灵正等着自己吗？…或许里面谁都没有，谁都不在。

    萨斯菲尔将头抵在门上。一瞬间，他内心中挤压已久的情绪尽数爆发了出来。一只伤心的恶魔，在这间酒馆的门口跪着，低沉嘶哑地痛哭起来。

    他对诘的思念是那么地热切，那么地强烈。这段日子不曾放在心上的劳苦与奔波，转眼间全部化成苦涩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浇在地上……他的思念是那么地寂寞，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尽了全力，结局依旧是那么地悲惨。

    “不要…留我一个活下来啊……诘…….”

    萨斯菲尔的指甲深深地插进了木门中，那些琐碎的木屑划伤了他的手指，被血沾染的木门竟显得可怖了起来。

    “我不要，不要这样…我宁愿…是为了你而死啊…….”

    断线了的血珠顺着萨斯菲尔强劲有力的手臂上落下，就算手上再痛，他此时也感受不到了。

    过去的萨斯菲尔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心碎，他也不曾感受过如此压抑绝望的心境。他曾经满怀期待地想象着和诘未来生活的景象，他们会继续经营这家酒馆，继续去寻找这个世界的有趣之物。他想和诘结婚，想去品尝羡慕已久的婚宴蛋糕的味道…可是现在，他的梦醒了，结局苍白地展现在他的眼前，直逼地他无法呼吸。

    “谁啊，都已经打烊了…别再挠门哭了行不…”

    突然，酒馆的大门被谁从里面打开，萨斯菲尔也因没有支撑物，差点跌倒。

    他仰着头，看到一脸无奈的银发少年。虽然他知道开门的不可能是诘…但总是抱有一丝幻想的恶魔依旧失落了起来。

    “怎么了？你们回来了？那你在大门口哭什么，诘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萨斯菲尔的耳朵里嗡嗡地响着，他颤抖着嘴唇，不敢去看桐的眼睛。

    少年顿时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强忍着想要质问萨斯菲尔的心情，努力把身材高大的萨斯菲尔从地上拉了起来。

    “.…..进去再说吧。”

    当听完萨斯菲尔毫无逻辑的话后，桐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很显然，为了让眼前这个恶魔能够活下来，诘应该是耗尽了所有的力量。那枚破碎的耳坠便是诘的本源消散的象征。

    桐明白，这种时候他不应该指责萨斯菲尔，负面情绪的话说地越少越好。看着眼前痛苦狼狈的萨斯菲尔，少年叹了口气，表示会回森林去寻找诘的本源圣泉。

    “虽然我并不想帮你…但是看在诘收留了我的份上，我也会回去试着去找一下他的。”

    “.…..”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感谢我。就是你…别再哭了。一个男人，还是个恶魔……哭着的样子实在是太恶心了。”

    萨斯菲尔垂着眼睛，沉默地凝聚出几十颗黑金色的魔晶出来。他将这些魔晶尽数放在了桐的手里，少年也没有说什么，叹了口气便收了起来。

    “只要圣泉还在，精灵就不会真正地死去。但…究竟他什么时候能再复活出来，重生的到底还是不是他……这我就不知道了。”

    最近一段时间，来到这家酒馆的客人，都能看到一个黑发的精壮男人独自一人在吧台灌酒。

    黑发男人几乎每晚都喝地烂醉，然后瘫倒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迷离的金瞳不知在望向何处。

    想要捡尸的客人总会被店里的店员阻止，有些熟客也知道其实他是这家酒馆的老板。渐渐地没有人再管他，黑发男人也安静地不要钱似的喝着那些高度数的酒。

    有时候，萨斯菲尔点了一根烟想要让自己烦乱的心冷却下来，却总会呛着然后把那根烟熄灭。他想当做诘还在的样子，于是便学着诘的模样说话做事。可越是这么做，萨斯菲尔越觉得空虚。醉酒终究会醒，醒来后则是无与伦比的寂寞。

    生命本就就是没有道理的，谁也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萨斯菲尔不愿意承认诘只是自己过往短暂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过眼云烟后，诘仍然会为自己驻足停留。

    他忍受着没有诘的岁月，忍耐到最后，他开始习惯了没有诘的陪伴。

    最难熬的，也是过地最慢的第一年，萨斯菲尔想不起来有多少个黑夜都是泡在图书馆里度过的了。人类关于精灵，关于森林的调查太少了。这么大的研究课题完全不是现在人类能够掌握的，更何况才不久之前发生的大爆炸，人类还无法从那场伤痛与损失中脱身出来。

    再没有人能够识别出来他的身份了，大量的天使，神父都不复存在了。神话的时代也伴随着天堂大门的关闭，渐渐地落下了帷幕。

    他找遍了黑市，跑遍了各种私人的研究院，始终找不到任何关于精灵复苏的线索。他那不甚聪明的大脑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回忆重重叠叠，过往的故事周而复始……萨斯菲尔就好像进入了没有出口的迷宫一般，又一次回到了起点。他挣扎徘徊着，最后终于决定了下来。

    附身在傀儡身上的萨斯菲尔，今后会以研究员的身份，作为人类活着。而他活着的意义，便是去寻找精灵这个种族的秘密…去再次和诘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