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个月的假期很快过去。屈虚怀有事耽搁，晚回来一周，回来后，听说新学期的摸底考试已经出了成绩，便迫不及待去找萧君和。 当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出现在眼前时，他怔了怔。 耷拉着遮去大半个脸的长发被高高扎起，整个脸亮堂堂地显露出来。吹弹可破的雪肤，殷红的唇，英挺流畅的鼻子，浓密黝黑的自然眉，还有那一双瑞凤美眸，无可挑剔的五官，完美的比例...... 要不是面前人那股子淡漠的气质，他会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老师？”萧君和不解地摸了摸马尾，不知为何他反应如此之大。 “你......”屈虚怀愣愣地打量着她，讶异中有些说不出话。在他的印象里，她那张脸一直是干瘪蜡黄的！ 其实，将近半年的营养餐调养，早让萧君和的身体恢复如常，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健康一点。 她骨相本就极好，五官也很是优越，气色有了，再加上脸上没有头发的遮掩，美自然也就呈现了出来。 屈虚怀消化许久，将注意力从她脸上移开，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公寓的茶几上，“我给你带了些北方的特产，你想吃的时候可以尝一下。” “嗯。”萧君和将全年级的成绩排行榜递给他，道：“这是这次摸底的排名。” 屈虚怀接过排名册看了下，喜道：“你考了全班第一？”虽然她的进步大家都肉眼可见，但他没想到她能考全班第一。 “哦。”萧君和漠然应了下，默默走回屋里。 为什么一点欢喜都没有？屈虚怀跟进去，不解道：“你不开心？学校历史上，还没有过像你进步这么快的学生，这已经是超乎想象的好了！” 萧君和继续往自己房间走，只淡淡说了一句：“还不够。” 还不够？那怎样才算是够？ 看着面前缓慢关上的门，屈虚怀不由得陷入困惑中。 因为想要她变好的缘故，他对她这个学生比别的学生上心多了，可，他好像并没有真正全面认识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伴随着成绩的提升，萧君和自身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虽然一样的淡漠，但她明显平和了许多，不再满身的刺，身上的戾气渐归 于无；颓靡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屈不挠的进取。 冷淡而沉静。比起学习成绩，这样的变化更令屈虚怀欣慰。毕竟他所求的，从来都不只是学生的成绩！ 期中大考，萧君和仍然拿了班里的第一，年级总排名一百五，达到了两个尖子班的线。 第二天，众人正在专心早读，突然一个中年妇女气呼呼地闯进教室，站到讲台上怒喝道：“谁是萧君和？” 萧君和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男生惊慌起身，失措地迎上去，“妈，你怎么来了？” “你还有脸跟我说话！”女人生气地训斥一句，继续望着下面的人，“哪个是萧君和啊？” 众人不明所以，齐齐望向她。 女人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来，剜着她骂道：“好啊！果然一副狐媚子长相！” 说完女人凶赳赳地走过来，大有要将她捏死之势。 那男生惊慌地拦住她，“妈，你要干什么！” “你走开！”女人不耐烦地推开他，继续怒视着萧君和，“今天我要不教训教训这狐狸精一顿，我就不走了！” 萧君和坐在座位上，甚感困惑，她根本就不认识这女人！而那个男生，虽说是班里的同学，但她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只依稀记得，他之前一直是班里的第一。 男生羞愧又狼狈地看她一眼，转身拉扯住女人，“妈，有事不能好好说吗？你这是干什么？！” “好哇！你翅膀硬了，不向着我倒向着外人......”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手脚并用地开始捶打男生。 周围的同学见实在不像话，想拉开两人，纷纷伸手劝阻，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屈虚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教室，众人闻言停下，给他让出道来。 “哎——这是老师吧？”女人看见屈虚怀，气势更甚，放开男生，愤愤指着萧君和，“老师，你来管管这小妮子！” “怎么了？” 女人恨恨道：“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勾引我家王振，你们管不管？” 男生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着急忙慌地想推女人出去，“妈，你别闹！快回去！我求你了！” “勾引？”屈虚怀看向萧君和，众人也齐刷刷盯着她。 萧君和一脸茫然，转向那男生。男生窘迫道：“没有！我妈胡说的！” “胡说？”女人提高声音，愤愤不平道：“她要没勾引，你能在课外书上写满她的名字？你能在日记里写她怎么怎么美？” “妈！你......”王振羞愧难当地瞥了萧君和一眼，神情几乎是无地自容。 相信此时地上如果有条缝，他会迫不及待地跳下去。 众人当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学生时期，暗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王振妈妈，你会不会是误会了？即使......即使王振写了一些东西，也不代表就是君和做了什么......”屈虚怀越说，心里越没来由地闷。 他不是没注意到，与萧君和的成绩同时变化的，还有男生们对她的态度。 上周，因为上课玩手机，八班的班主任还缴了一个男生的手机。上课期间，还将近有一百多个账号在群里活跃着，而他们讨论的，竟是将萧君和推举为新晋校花。 当时教务主任气得当场就摔了手机，“这帮学生，天天不学好，就想着搞什么乱七八槽的校花校草，这是他们这个年纪玩的事吗？” 而就在昨天，还有人在学校广播里匿名给她暗戳戳表白。 ...... 屈虚怀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自认并不是个古板的老师，对学生青春期产生的朦胧情感，虽然不鼓励提倡，但也一向表现得开明与理解。实在是萧君和情况特殊，她需要心无旁骛地学习，禁不起任何不好的影响。 妇人听不进话，继续叫嚣道：“误会？我没有误会！我家王振，以前都是班里第一，若不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蓄意勾引，第一能被夺走？” “王振家长，这事，应该是王振自身的问题......” 女人继续嚣张道：“那怎么解释王振刚好写的是她，而接连考第一的也是她？难道不是她为了夺第一，不惜勾引，使王振成绩下滑？” 怎么会有人觉得第一是勾引一下就能夺走的？真那么容易，她也不用每天把自己逼到极限！ 屈虚怀说不出话，有些被毫无根据的指控给气到了！ 天底下竟有这么可笑的人！萧君和冷笑道：“大妈，你儿子暗恋我，那是他单方面的事！至于他没能继续考第一，那是他没本事！你要找人出气，是不是得找好一点的理由？” “还狡辩！我看你那第一都是抄来的，说不定还抄了我们家王振的！我看过你以前的成绩，以你那吊车尾的水平，能考第一？” 为什么不能？！萧君和死死盯着妇人，他们都一个样！吊车尾的人永远都吊车尾，不会有进步，阴沟里的老鼠也永远不会有优良的品格！ “妈！”女人还要说什么，王振恼羞地怒喝一声，打断她，几乎要哭出来，“你能给我留点面子吗？不要侮辱人家......”话没说完，他便往外跑去。 屈虚怀见他情绪不对，赶紧叫两个男生跟上去，接着又转向女人劝道：“王振妈妈，君和的努力大家有目共堵，她以前是成绩不好，但现在拿第一，的确是靠自己争取的。王振虽然屈居第二，但总分数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高，其实也在进步。” 女人半信半疑，底下的同学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见其有所犹疑，屈虚怀柔声道：“要不，你先回家去吧！排名代表不了什么，你不要太敏感，我相信王振以后还会重新拿回第一的。反倒是......你要还在这闹，王振以后......恐怕在班里都抬不起头了！” 女人后知后觉，看似终于醒悟，忙屁颠屁颠地出去找王振去了。 早读课被消磨得差不多，很快便下了课。萧君和怔怔看着原本计划好的背诵，静不下心来，只好趁着课间，跑到操场上拼命狂奔。 一圈又一圈，即使大汗淋漓，她还是拼了命地快跑，好像要就此挥洒掉所有的积郁。 看着狂奔的人儿，屈虚怀心里疼惜起来。 自己拼了命才得来的成果，却被污蔑是抄的，怎能不委屈？！ 几圈下来，萧君和撑着榕树停下，她躬着身，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报复性地恶喘着气，似有奔溃大哭的前奏。 屈虚怀刚想过去安慰一下，却见不远处一个小男生率先挪到了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瓶矿泉水。 这个男生，刚才就一直在，目光追随着她，几乎全程都在偷偷瞅着，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萧君和抬起头来，打量了男生一眼，就在屈虚怀以为她会拒绝时，却见她坦然地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屯屯”喝了几大口。 她认识那男生？可没见她平时有什么朋友啊？而且这个男生......似乎有点面熟！ 屈虚怀远远看着，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雏菊。他一下子恍然大悟，那次在11班门口的，就是这个男生！ 可问题是，萧君和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们在一起了吗？ 有些郁闷，屈虚怀走过去，那男生一见他，竟一下子溜走了！ 学生时期，只有处对象了才会如此怕对方的老师吧！果然是在一起了吗？ 萧君和转过身来，神色出乎意料地平静。 屈虚怀默默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宽解道：“大人们有些时候是有些胡搅蛮缠，但做父母的，也是关心则乱，你这将近一年的改变大家看在眼里，都知道怎么回事！王振妈妈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别受影响！” “我没放在心上！”萧君和平静地目视前方，班里的第一，根本不是她的最终目标！那个女人那么执着于此，倒让她觉得是个笑话！ 让她介意的，是他们那种傲慢的偏见！ 既然没放在心上，那是不是可以谈另一个问题了？屈虚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委婉道：“现在最紧要的，主要还是高考，不适合谈恋爱，学生嘛，还是得专注在学习上。” 萧君和皱了下眉，不解地盯着他，“老师，你也觉得我勾引王振？” “不是！”屈虚怀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老师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不管是谁，现在都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任何影响高考的，任何的，都是不可饶恕的！” “我知道！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些！”萧君和说完，抹抹额头的汗走了。 看起来不像是恋爱了啊！屈虚怀有些懊悔问了那样的问题。可她的试错成本太大，他太想让她逃脱这个地方，太想她有一个好的未来了！ 这一场风波很快过去，反倒是王振转校了，众人不胜嘘唏。 高二的最后一次大考，萧君和照例拿了班里第一，总排名却破天荒地排到了年级七十名，这对普通班的学生几乎是不可能的高度。 如果说前两次还有人质疑，说取得好成绩纯属侥幸，这次则没有人再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