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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觉得陛下还能忍受您的任性多久

    所幸最坏的情况并未发生,赶回寝室的赵怀柔看见背对着帘幕侧躺於床上的赵怀泽後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那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赵怀泽的注意。哭红双目的赵怀泽抹去眼角残余的泪珠,像只刺蝟似地重新支棱起尖锐的外衣,守护着那脆弱得已禁不起一丝打击的内心。

    他吃力地坐起身子,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是嫌看我笑话不够,又急着赶回来继续欣赏?”

    被刺了的赵怀柔脸色微变:“二哥,你一定要这般同我说话?”

    “事到如今,你还指望我对你和颜悦色?”赵怀泽嗤笑着摇摇头,“赵怀柔,我的双腿被废,已是遂你心愿,其实你很开心吧?”

    “我从未这样想过。”赵怀柔咬了咬牙,想到赵怀泽此刻的状态,只得压抑住怒气,“你就算迁怒於我,也无法改变事实。”

    “你管这叫迁怒?”赵怀泽面上笑意更甚,话音却逐渐拔高,“你认为你很无辜,还委屈上了是吗!”

    赵怀柔也怒了:“此事本就与我无关,你搞清楚,决意废你双腿的人是皇姊,不是我!”

    “但你选择了袖手旁观。”赵怀泽一拂衣袖,恨恨道,“你本可以阻止的,可你没有,你只是眼睁睁由着赵怀恩废了我的双腿。”

    “我凭什麽要帮你?今天你沦落到这般地步纯粹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不听话要逃跑!”赵怀柔气急败坏地怒吼,浑然没有查觉到赵怀泽受伤的表情,“如果你肯乖乖待在承欢宫里,皇姊又怎会废你双腿,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是你活该!”

    咆哮後,回过神的赵怀柔看见锦攥着被褥,低头不语的赵怀泽,心中暗道不妙,正欲上前安抚,就看见透明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从赵怀泽的眼中坠落。

    “......我活该?”赵怀泽低低地笑着,声音充满混浊的绝望,“是啊,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

    赵怀柔的唇瓣张了又张,想说些什麽挽回,但自手臂上传来的触感让她收住了声音。她撇头望去,看见不知何时进入房间的谢寒轻轻朝她摇了摇头,无声地对她说这里交给他。

    虽是半信半疑,但是此刻她也不好再继续与赵怀泽周旋,否则按她性子,继续与赵怀泽说话只会让状况恶化成辩战,更甚是刺激到赵怀泽的情绪。

    赵怀柔向谢寒点头示意,迳行离去。回到主殿後看见了依然悠闲地坐在椅榻上喝茶的黑衣男子林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瞧见她的林晏反倒笑盈盈地向她招了招手:“三殿下,过来喝杯茶消消气如何?”

    此言此举虽极不符礼数,但是论位阶,林晏比她这个毫无实权的三公主还要大上许多,之所以喊她一声三殿下,也全是看在赵怀恩的面子上。

    林晏的事蹟赵怀柔以前全是当江湖传闻来听的,压根没料到赵怀恩去北境打仗一趟,竟然还顺便收服了这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不仅仅是林晏,就说赵怀恩那个影阁好了,里面也不乏一些江湖榜上有名的狠角色。

    “三殿下不必过度烦忧。”林晏笑道,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邪气,“既然有谢大人出面,二殿下的事已是十拿九稳。”

    “林大人为何能如此确信?”

    “就说谢大人那三寸不烂之舌,可是连陛下都会退避三舍的。”林晏深以为然,“至於个中原因嘛,由於这是谢大人的私事,在下就不便明言了,若是三殿下好奇,大可亲自自询问谢大人或是陛下。”

    话虽如此,但赵怀柔还是握紧茶杯,殷切期盼赵怀恩能够尽快来到此处。

    “二殿下。”待赵怀柔离去,谢寒轻唤一声,直到赵怀泽望向他时又继续道,“臣是来与您谈谈,劝您想开一些的。”

    “想开一些?你是让我接受事实,认命地当一个榻上脔宠?”赵怀泽呵了一声,“若是如此,你离开吧,我不想听。”

    “不,此事并不在臣的职责范围,确切而言,臣只是来劝您莫要想不开寻死而已。”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与其这般苟活,还不如死了快活。”

    “臣以前与您遭遇有点相似,臣战败被俘,沦为梁军公娼。”谢寒微笑道,“後来臣想方设法,终於逮着机会逃跑,奈何臣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被抓了回去,挑断脚筋,虽是想过咬舌自尽,却不幸被人发现,此後臣就被日夜灌药,浑身乏力,意识从未有过一刻清醒,无论睁眼闭眼都是在男人怀中、身下雌伏。”

    赵怀泽愣了下,未曾想到谢寒会将这些事情同他说起,也没料到谢寒以前在北境遭到了这些惨无人道的对待:“你这些话,说与我听可合适?”

    “无所谓合适不合适,但臣想劝二殿下听臣一句,若是没十足把握,就别轻易自尽,否则惹怒陛下,也只是让殿下您的处境更加艰困罢了。”

    赵怀泽想反驳谢寒,但谢寒却说了下去:“恕臣直言,陛下贵为九五之尊,最不缺枕边人,想要脔宠侍臣伴其身旁,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您觉得您继续同陛下胡闹,陛下还能忍受您的任性多久?”

    “任性......?”赵怀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怒不可遏地驳斥道,“你什麽都不懂,你凭什麽这样评判我!?”

    “就像您不可能与臣感同身後,臣自然也不可能理解您。”谢寒依旧面带笑容,语气温和,“但臣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您应该也清楚,您不就是仗着陛下不会真的伤害您,所以才敢三番两次与她作对。若是换作常人,这脑袋恐怕早已与身体分家。”

    “既是如此,那你让她放我离开。”

    闻言,谢寒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臣是能向陛下谏言,可二殿下,您觉得您离宫後还能去哪呢?”

    “我可以──”

    赵怀泽话未说完,又被谢寒打断:“就算您能够去边境投靠颜将军,可路途遥远,恕臣冒犯,您一介身无分文的......瘸子,当如何独自前往边境?”

    “退而求其次好了,您不去往边境,而是选择在京城里生活,但是又有谁会愿意雇用一名被逐出宫的瘸子?您最终仍是只能和那些叫花子一样在路边乞讨。所以臣实在不懂,您为何宁愿放弃宫中的锦衣玉食,也非要过着餐风露宿的生活?”

    见赵怀泽情绪濒临崩溃,谢寒又继续道:“当然,您也未必只能流落街头,二殿下生得天人之姿,貌若好女,兴许刚离开宫中,就会被人看上,卖作瘦马,或是直接沦落青楼,虽然吃穿不比皇宫,但应该也比您流浪街头要好上许多。”

    “说够没有?”

    谢寒一惊,忙转过轮椅,朝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赵怀恩行礼:“臣参见陛下。”

    赵怀恩瞥了眼崩溃地掩面哭泣的赵怀泽,望向面前的谢寒,轻声问道:“朕准许你与泽儿见面了?”

    谢寒沉吟片刻,遂僵硬地点点头:“陛下恕罪,是臣擅作主张,想替陛下分忧。”

    “既是如此,下不为例。”赵怀恩弯下弯,双手搭在谢寒肩上,状似亲密地附在谢寒耳边道,“爱卿莫要让朕失望,否则,朕只能把爱卿的舌头给拔了,明白吗?”

    “是,臣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谢寒按捺住窜上背脊的冷意,维持着声线的冷静,“那麽臣就不打扰陛下,先行告退。”

    “嗯,去吧。”

    谢寒临行前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恰恰望见哭得泣不成声的赵怀泽扑进赵怀恩怀中向她撒娇寻求慰藉。

    回到主殿後,赵怀柔的身影已是不所踪,想来是被赵怀恩遣回宫里待着了,而主殿的地板上此刻仰躺着一个男人,毫无半分形象可言。

    “林大人?”

    “托福,死不了。”林晏摀着胸口爬起身,发现嘴角还淌着血丝,不甚在意地将其随手抹去,“陛下有对您说什麽吗?”

    “被警告了呢,看来我这次是激怒陛下了。”谢寒无奈地露出微笑,耸耸肩,“咱们先离开吧,剩下的路上再说。”

    不过有件事他倒是没想到。

    赵怀泽真正爱着的不是颜如画,而是赵怀恩。

    但这件事,本人或许并未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