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存活的可能

    距离上元节时日尚早。

    早在他们还在河东郡处理事情的时候，京都早就已经白雪纷纷，只是河东郡地处南方，故而即便到了冬日，也不过就是骤雨忽至，日渐天凉罢了。

    待到苏流瑾他们回到京城将那些糟心事儿稍加处理之后，小年已在不觉间悄然降临。京中百官休沐，再加上路边张灯结彩的年味，倒是让京城中热闹繁华了不少。

    “烦劳将此信送到家父那里。”

    因着现在的境况，苏流瑾是万般不可能回去与苏幕遮一同过年的。

    不仅如此，即便这张送去让苏幕遮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顺便代为观察一下苏流佩的情况，避免那边出现意外的家书，也要在苏幕遮看过后立马焚毁。

    “小姐，我们去选一下新年用的装饰吧！”

    小年休沐，京城中除了酒楼小摊等专门在这种时候赚钱的行当，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了烟火气。与平日里行色匆匆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京城仿佛按下了一个慢放键，整个街上围绕着的都是温馨氛围。

    张畔本来就是孑然一身，更何况连苏流瑾都留守京都，他自然也没有离开的理由。

    更何况……

    这盛世繁华之下，可随时随地都暗藏杀机！

    虽然他还没将手插到云梦阁的业务上，但仅仅是听青云楼那些探子们偶尔嘴碎，都已然知晓云梦阁最近的单子络绎不绝，都惹得青云楼这一帮探子嫉妒上了。

    此事苏流瑾也知道。

    但，在她的记忆中，今年过年除了上元节皇帝遭到刺杀之外，其余似乎并没有什么引起她太多注意的地方。

    也就是说，其余那些刺杀，与她而言，事不关己。

    “小心！”

    正想着苏流瑾耳边蓦的响起一声惊呼，随即，她整个人便被张畔拉到怀中，顺便抽出腰间剑抬手将对方划来的攻击挡了下去。

    一击不成，刺客立马便要掉头跑路。

    只不过，他却是小看了张畔与小雀的能力。

    就在张畔反应过来的同时，不远处的小雀也紧跟着将枫叶拉到安全的地方之后，立马冲着刺客追了上去。

    连专业杀手都足以匹敌的人，面对这新手一般的外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擒拿。不仅如此，还顺道做好了各种防止对方自尽的措施。

    街道上的温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断，引得路人纷纷看向他们这边。

    苏流瑾千算万算，却忘了把自己今生在这个世界里造成的影响给算进去了。

    她还是丞相之女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足不出户。仅有的几次出行，就是重生以来为了造势，跑到清风苑跟夫子挑事儿的几次。

    那时候事发突然，见过她的也没几个。

    说到底，她当时名动京城的势头，跟玉畔先生一样，都是靠着那些人口口相传，一个个脑补出来的。

    但，如今街上人群之众，难免会有老熟人出现……

    “啊！你——你是——”

    苏流瑾这担忧没白搞。

    她这边还在想着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那边已经有人站在人群中惊讶地指着她的方向，一张脸上尽是震惊。

    完了，要坏事儿！

    就在苏流瑾想要上前去麻溜把对方的嘴捂上之时，对方剩下那半句话也紧随而至。

    “神女怎么会在京城？难道是这京中要出什么事儿么？”

    意料之外的话从对方口中说出，倒是让严阵以待的苏流瑾愣了一下。

    流川郡的人……

    对方这话着实是令人遐想无限，周边立马响起了零零碎碎的讨论声。再加上这一层原因，周围凑过来的人便更多了。

    眼看隐患越来越大，苏流瑾立马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冲着那人点了点头，“天有异象，祸福相依。”

    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苏流瑾转身快速离开。

    鉴于小雀手上还压着个杀手，谁也不敢小觑这一行人的能力，纷纷将自己的好奇心转移到方才开口的人身上。

    由此，神女之名很快便在京城中传开。

    平头百姓或许还在为流川郡的事情惊叹，但那些亭榭楼台里的高官显贵却心中早已动了其他思绪——温昀景派人追杀流川郡神棍的事情，平民不知，他们却是门清！如今这神棍不仅逃过了温昀景的追杀令，而且还大摇大摆在京城地界行走……

    也不知她是心大，还是存着一颗挑衅君王的心！

    但，更有人从中嗅出了其他的猫腻——

    这神棍可是直接救了流川郡整个郡县的人的性命，在加上她巧妙调动河东郡的赃款去赈灾，更何况，赵昌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之所以能被揭露，这神棍功不可没。

    这些个名头叠加在一起，不论温昀景再怎么觉得这神棍拂了他的面子，也不得不将她好生招待着！

    而且，据说那日刺杀神棍的杀手身份已经调查出来了，正是赵昌派来的！

    这杀手就像是给那些看透了的人一个定心丸一样，趁着休沐的时间开始疯狂打探这位神棍的下落，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这个蓦然在京城之中冒出来的新星就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有了这个契机，青云楼的单子立马多了起来。

    一时之间，青云楼与云梦阁的业绩便掉了个个儿！

    任由那些人往青云楼砸上家财万贯，也未曾真的探寻出任何神棍的踪迹。充其量，不过是得到了一些神棍曾经的事迹详情罢了。

    也正是这些钱财，让他们知晓神棍在冥山和尼姑庵的事件中都有出没。

    如此，更是不愿放弃。

    任他们那金子把青云楼的柜台砸几个洞也想不到，此时此刻被他们狂热追逐的神棍，此时此刻正悠闲地坐在潘家大堂之中，看着潘家家主那副震惊的面孔窃笑。

    “当然，那些都只是传闻，家主不宜轻信。”

    苏流瑾抿了一口茶，语调轻松淡然，仿佛方才潘默晨口中那几乎要上天入地的人不是她一样。

    听到苏流瑾这规劝之语，潘默晨直接无语了。

    这要是市井传言便罢了，三分真七分假预定。

    但，这可是那些达官显贵们花了千金从青云楼砸出来的消息，这让他如何不信？就连皇帝都要依靠的情报组织传出来的消息，他有什么资格不信？

    “好了，家主的疑问我已经解决了，那是不是轮到家主回答我的问题了？”

    苏流瑾将茶盏放下，脸上笑意收敛，蓦的严肃起来。

    “家主既然已经知晓我的能力，不知家主可愿意让潘妃在宫中与我行些方便？”她微微一笑，神色稍微柔和几分，“当然，利益是相互的，潘家需要，我自然也会出手。”

    苏流瑾抛出的这个条件诱惑太大，让潘默晨怎么能不动心？

    即便潘家行事需要潘妃定夺，但他心中越俎代庖直接将此事应下的想法几乎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直冲云霄。

    但，潘家既然可以用两个孩子来隐忍，自然也不至于冲动到这种地步。

    苏流瑾说了，他们这是利益交换。

    但是——

    即便真真需要一个在宫中的内应，这京城之中后宫有人的权贵可真是太多了。潘家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存在，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苏流瑾选择潘家就只是为了后宫。

    须臾，潘默晨还是谨慎开口了，“不知苏小姐为何选我潘家？”

    闻言，苏流瑾神秘一笑。

    为何会选潘家……

    不过就是在尼姑庵恰巧救下了潘家的孩子，顺便打算接下来从潘家这里下手罢了。

    当然，这种听起来荒诞不经的理由当然不能直接同潘默晨说出来。她抬手敲了敲桌子，垂眸掩下眼中的神色，压低声音道：“家主真是敏锐。我选潘家却是不是因为潘妃，而是因为现在正在青云楼关着的潘螭。”

    潘螭这两个字一出，硬是让潘默晨怔了一下。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是那个在青云楼的潘螭，而不是先前他们暴露了宫里宫外联系方式才换回来的潘池！

    一时之间，大堂之中寂静无比。

    根据最近的这些传言来看，苏流瑾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行事的人。她的每一次出现，都在推动某些大事运作。

    而他潘家，想来也不意外。

    此时此刻苏流瑾点名潘螭，想来——

    想来，潘螭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才是最终大权在握的那个！

    想通这一点的潘默晨再也坐不住，猛地起身的同时，还不慎打翻了手边的茶水。他匆匆冲着苏流瑾行了一礼，脸上的震惊和恐慌再怎么也掩饰不住，慌乱冲苏流瑾道歉招待不周之后夺门而去。

    这可是关乎潘家的大事，他必须第一时间告知潘妃！

    “看来一切都在苏小姐的预料之中。”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张畔不由得暗自惊叹，他看着依旧坐在客席上品茗的苏流瑾，眸中默默带上了几分憧憬。

    早在苏流瑾来潘府之前，就已经同张畔说了其中之意。

    潘家家主或许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但，在潘家这种当权者能者居之的地方，即便潘螭原本只是一个弃子，在从苏流瑾这里得到这种神神叨叨的预判之后，也必然能帮他在将来的路上省去不少麻烦。

    想到这里，张畔转而往藏在大堂门口的身影瞟了一眼。

    而这个一直被潘家寄予厚望的潘池，说不定也能顺利在这场权利的角逐中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