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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凡的这辈子

    “你这么缺钱?”略带含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店门外姜凡正收拾着餐桌,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停下手中的活扭动壮硕的身躯,转身看向声源处。

    视线的碰撞让姜凡愣住,对方脸上充斥着异样粉红,短促的呼吸声,以慵懒的姿态出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闵辰见他呆愣不禁皱眉,酒精的作用一改罕言寡语的常态“学校不允许学生打工。”

    姜凡听出他话语间的不耐烦,强忍内心的悸动“...我知道,被发现会记过退学。”满不在乎的说着,姜凡继续手中的活。把桌椅收拾好他就可以下班了,今晚客流比平常少,他是算小时的老板让他先收工。

    姜凡安之若泰的态度让闵辰不悦,生性漠然的闵辰徒然开启莫名的开关,他缓慢地走向姜凡拉起对方的手。“你不考虑堵住我的嘴....?”

    对方蓦然靠近,姜凡不经后退,惊觉对方身上带着酒气,纵然他们已成年“你喝酒了?”

    “你还没回答...”此时的闵辰出乎意料的执着,倘若这番过火的纠缠,只因对方平昔里对自己的窥探而产生的兴趣,不足以让他做出这些行为。

    连你也要嘲笑我吗?

    手臂被紧拽,对方比自己瘦弱力气却不容小觑,姜凡暗暗发力尝试挣开对方的束缚。闵辰察觉他试图挣开自己的手,骨骼纤细的手加重力道,麦色的皮肤泛红不容挣脱。

    痛感的传导,不少路人不时望向他们,姜凡不得服软“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想说你可以去说。”说完姜凡后悔了,他清楚地明白对方为人,可方才的话似乎无意侮辱了对方的人品。

    对方没有动怒反倒轻笑,用力的将姜凡拉近,微妙的距离令空气变得焦灼“你有。”姜凡看着眼前放大的脸不禁脸红,脑海里各种想法交错,他有什么?他能有什么?

    钱,他没有,要是有他也无须用闲暇的时间打工。且对方的家室比自家优越不只多少倍,会在乎他几个臭钱?那他还要什么,他身上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和我上床。”滚烫的话语在他响起,热度在耳廓挥之不去,姜凡呆愣住了,难以理解的瞪大双眼。对方并不打算为刚才的对话做出解释,姜凡的手臂获得自由,对方有意等他下班。

    姜凡可以选择揍他,以此要挟对方不准告密,但他没有这么做。他解开围裙紧抓在手,眼神黯然“...我.....答应你。”再次回忆时姜凡苦笑,这荒唐的对话既是他们之间最长的交流。

    转身走进店内,和老板简单交接,姜凡进了更衣室换上便服。为了不被学生会抓到,放学后会先回趟家换上便服再去打工,简单的连帽卫衣还能在必要时候做遮挡。

    内心慌乱如麻,平日轻巧的拉门变得格外沉重,不等姜凡走进,对方就先一步走开,此时姜凡有逃跑的机会,可他还是加快步伐紧跟对方。

    他是喜欢闵辰的,从高一见到对方的那一刹那,便懵懂的欣赏、崇拜着闵辰。日子久了,姜凡自觉性留意他的动向,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他的身影,侧耳偷听关于他的一切事情。等他领悟到这份情感的发酵变味,他明白了——他喜欢闵辰!不是仰慕无关欣赏,是一份感情,对一个人由心而发的爱意。

    他们的第一次在闵辰校外独自租的出租屋里,清晨醒过来的姜凡躺在床上难以动弹,对于性爱,姜凡是第一次,对于男人两人必然是第一次。可温柔是留给住在心里的人,昨晚只有原始激烈的性交。艰难的撑起上半身,瞥见床柜上有个信封袋,姜凡垂下眼帘仿佛在思虑着什么。

    伸手摸了摸身侧的床单,厚实的手掌摸到温凉的热度,想是对方刚走不久。起身简单的收拾好,姜凡临走前想起了什么,又走回床柜前,高大的身影笼罩床柜,姜凡平静的看着柜上的信封。稍加思索,他伸手拿起,抽身离开充满闵辰味道的屋子。

    第一次可以是例外,那过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呢?姜凡心不在焉的工作,出了一堆状况,连最简单的工作都能做错,老板也不忍的训斥他一顿。对不起这三个字,是他在今天里说过最多次的话,老板看他态度陈恳人又不在状态,让他下班早点回去休息。

    过早的下班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待他反应过来,思绪混乱下他走到闵辰的出租屋楼下。咬牙痛斥自己的愚蠢行为,正转身离开,迎面碰到闵辰,对方淡然的脸露出些许惊讶。

    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壮实的姜凡被闵辰连拖带拽拉进楼,急躁混乱的打开房门,闵辰迫切的将姜凡压在防盗门上啃咬。这一系列举动即是姜凡心神不定的源头,恼怒的反击,嘴里散发咸腥。闵辰撇过头复杂的眼神恢复平静,他毫不避讳的注视姜凡,姜凡夺回呼吸的权利,缺氧的大脑恢复运作。

    他直视对方的双眼“我们这样还要多久?”手脚微弱的颤抖,在他确定某个问题,答案对他来说很关键...很重要?

    “...不是你自己过来的?”听不出任何语气,姜凡的脸极速涨红,眼下的情况好似转变成是他上门自取其辱。他凌乱的握住门把手,两次下压把手没用上劲——哐当,门开了。姜凡飞速下楼,屋内的人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仍没有动身追上去,伴随碰撞的声响楼下的大门开启又合上。

    高三下半学期学业紧张,姜凡也不得已辞掉工作,投入学习,这也是他唯一逃离泥潭的办法。他和闵辰再也没有接触,本就天差地别的人怎会有所交汇。

    高考过后,他成功考上能远离这座城市的地方,尽管这里有这美好的回忆,那也只是曾经。不经意间听闻,闵辰的父母有意安排他到海外留学,他本人似乎也有意深造,毕业典礼也没参加便远赴海外。

    大学期间内,自由的时间让他可以自在打工,不必遮掩担心被人发现受到处罚。四年大学时光飞逝,正式的工作远比兼职难找,四处碰壁后得到老天的眷顾,一家小型私企接纳了他,尽管部门经理对他有大的意见。

    早九晚六的生活,让他真正感受到生活,原来一切都可以这么美好。一如既往的每天下班回家,准备洗漱睡觉前,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阿凡,你在不在家?爸,找你有事。”

    发自内心的抵触,姜凡本想装作没人在家,可隔壁谩骂了起来“几点了?你他妈索命呢?!草”邻居对噪音的暴怒,姜凡只能妥协开门。

    五十多岁的人没有半点年长者该有的样子,烂赌、没有工作、满脸油垢,昨晚定是通宵赌博了。若此人不是生育自己的人,姜凡现在就想摔门让对方滚,他揉了揉眉心,眉头不展“这么晚,你来做什么?”他更想问对方从哪得知他的住处!不用过多的猜想,除了公司也就只有他妈知道,想来也是他妈说溜嘴,他为什么就随他妈那样心软呢!

    “嘿嘿,凡啊,你爸我,手头有点紧,你有没有钱?先给我点,啊,不用给,当是我跟你借,过几天就还你。”男人一脸陪笑,对着许久未见的儿子开口第一句就是要钱,姜凡也不求有什么改变,他现在确实也没有钱。新的工作才刚起步,大学期间赚的钱也用来当生活费,哪来多余的钱。

    “我没有,你走吧。”姜凡压低声音隐藏着暴怒的情绪,说完便关门送客,男人不死心的硬挤进屋内“别啊....哟,你住的地方可真小,才这么点东西。”

    姜凡抵不过他的死皮赖脸,怕再次惊扰邻居还是放他进来“我说了,没有钱,我刚毕业,工作也才找到,哪来钱!”姜凡冲男人低吼,看着翻箱倒柜的男人,握紧拳头指甲深陷肉里,强忍想打人的冲动。

    书柜前的男人停顿了身影,眼睛放光“哟,这是啥.....嘿,你看看,这不就有了吗?还骗你爸说没有,什么时候学会说谎的!?臭小子”男人拨开书架上的书本,看见略厚的信封袋,打开口看里头少说也得有一万。

    姜凡飞快的冲过去抢夺信封袋“这不是,你不能拿!”捏紧手中的信封袋藏在身后,姜凡妥协道“你要钱我给你,明天,这个不能拿。”男人不接受推脱,钱他现在就要。不死心的扑向姜凡,两人从争夺到扭打,男人挨了几个拳头便哀嚎装死。

    薄弱的墙壁被人重重捶打“草你妈,大晚上的,还他妈让不让人睡”这一番惊动让姜凡走神,男人趁机掀翻姜凡,发狠的殴打,暴风骤雨般的拳头落下,让他措手不及只能承受挨打,血腥的味道在嘴里漫开。

    短暂的几十秒,男人看姜凡老实不动了,起身捡起信封袋取出里头的钱装入自己的口袋。空的信封袋随手丢开,被丢弃的信封袋落在姜凡身后,男人骂骂咧咧的出了门,嘴里还念叨“一点钱看的跟宝一样,你爹我养你那么大出的钱还不比这钱多?你喜欢男人也没说你什么,还敢动手打老子!我呸,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哈哈,有这么多,这次肯定能赢......”声音在楼梯间殆尽。

    姜凡蜷缩着身体,嘴巴张合着吐不出声响——不能用...会...不一样的.....。

    秋季气温渐降,瓷砖也透露股凉意,连最后的那点念想都不能留吗?姜凡自知尊严早已不是他能谈的,殴打过后的伤口隐隐作痛。身上好痛,下咽的口水还掺了些血,略肿的眼睛反常的干涩,胸口传来阵阵刺痛。他分不清是内心的疼痛,还是身体受伤后的反应。

    姜凡在意识不清醒下睡了过去,就蜷缩的姿势躺着睡了一夜,第二天被暖和的阳光唤醒。姜凡想昨晚他忘了拉上窗帘,勉强地撑起身体,他的条件还允许他能为了点伤请假旷工。

    姜凡的身体壮实健康,一夜间肿起的伤口消沉下去,麦色的皮肤也让伤势看上去不明显。穿戴整齐后拿上公文包便出门上班,到了办公室,同事看到他挂彩的脸,不由得担心。

    还是没那么好糊弄,摸了摸脸,他以摔下楼梯作为借口。明白人都清楚哪可能摔的这么刚好,嘴角破开眼角淤青的,部门经理看到这样的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份工作保不住了,漫长的一周,他被经理无形的施压。工作量的增加,对他的工作吹毛求疵,每天晚上加班到凌晨,改写“出错”资料文件。

    勉强承担了周日,突发善心的经理让他准点下班,他轻挑眉整理桌面下班。

    准点的六点下班让他有点恍惚,周遭的一切变得不真切,路线是与家相反的路,沿着高架桥一路走着。阴沉的天空飘着积存了一天的雨,路人纷纷打起雨伞,不少路人奔跑了起来,姜凡继续走着他的路。

    伞,他没带,这点雨也不大。一路走来,他有点累,回忆着过往,熟悉的脸在脑海中浮现,轮廓被泪水打散不再清晰,一切好像没那么苦了。

    扑——

    有人高喊:“有人跳桥了!....啊啊....救人啊!...谁会游泳啊?!...太高了.....不行,我不会游泳!.....报警,快报警!”

    哗——嘴里灌满了海水,鼻腔无法呼吸,胸口的空气被挤压出去。难受,好痛苦——可他没有挣扎,任由身体下沉。

    视线逐渐模糊无法聚焦,沉重的双眼前显现出一道身影,姜凡张开双臂挥动着,这是他最自由的一刻。是他——闵辰,他们间可贵的一次相拥。

    海面再度恢复以往的平静,仿佛无人来过,哭泣过的天空放晴,蔚蓝色的天空在细雨过后出现彩虹,与附着的夕阳争艳。

    静躺着在高架路面的公文包内,老旧手机响起音乐,听筒伴随滋滋的声响柔和的唱出:

    不要谈什么分离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

    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梦而已

    不要说愿不愿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在意

    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游戏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虽然你影子还出现我眼里

    ……

    为什么道别离

    又说什么在一起

    如今虽然没有你我还是我自己

    说什么此情永不渝

    说什么我爱你

    如今依然没有你

    我还是我自己

    音乐逐渐消逝,窄小的屏幕亮起:一通未接电话,联系人:闵辰。

    ……

    绯红的枫叶被风吹落,风乘载着枫叶飘落在墓碑前,挺拔的枫树伫立在旁。那是他们初遇的小镇,墓碑上的他仍旧蹙着眉头,嘴角微上扬,是平常不见得的浅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