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籍日本人
隔天早上，邱瑜平准备了一番就匆忙前往启运山去了，早饭也没吃，因为四周卖的全是小鬼子的“料理”，纳豆，茶泡饭之类的，他没食欲。 到目的地的时候，刚过晌午，他在山下的农民家吃了饭，和这家人拉家常随便聊了一会儿，便得到了最有用的消息。 日本人最近常常在山上出没，说是在找矿，抚顺附近盛产煤，这种说法到也能蒙混过关，不过邱瑜平可不信，他也算是闯江湖的人，怎会不知道日本人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他有个大买家是英国人，只要是好东西肯定不会吝惜钱财，就算那人出不起钱买，他自己留着也有好处，因为古董这些东西越久就越值钱，现在是战乱年代，物价不稳，一旦不打仗了，价格只升不降！ 他没时间再耽搁了，告别了老乡便匆匆上山，这一路上还要小心有人跟踪，又要提防日本人。 山路上落满积雪，寒气逼人！林子里阴森森的，透着恐怖的气息。 他不自觉的将手放到怀中，摸着那把手枪，这样还让他稍微安生一些。 此时，不远处的山包上出现了一伙人，他们吵吵嚷嚷的似乎在进行什么工程。 他赶紧藏到树后，从背包里掏出望远镜，瞧了个仔细。 领头的穿着黑色大衣，“叽里呱啦”的说着日本话，还有个像翻译的人和手下干活的人沟通，告诉他们要挖哪儿。 “山田先生说这边要挖深一点儿！”翻译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皮袄可还是被冻得哆嗦，他一边搓手一边向山田陪笑脸。 十几个工人没吱声，一直按照要求用铁锹拼命的挖，前面已经掘出了五米的大坑，可还是不见什么东西。 “蠢驴，呵呵！”邱瑜平忍不住偷笑，那种鸟地方怎么可能挖出好东西？ 翻译打了个喷嚏，对山田说：“先生下山休息一会儿吧，这山上太冷了。” 山田手里握着小碳炉，自然比他好过得多，他摇头：“我要一直在这里看着。”他走了，要是挖出宝贝让这伙人私吞了怎么办，他要一直盯在这里。 “晚上要封山么？”翻译又问，这家伙实在讨厌，拿他们不当人看，每天要在这该死的地方呆到天黑，下山的时候他脚都冻麻了。 “告诉警察，这几天不许任何人上山。”按他的经验来看，有三个地方可能会埋着东西，这只是第一个。 “是，山田先生。”翻译赶紧顺着山路跑了下去，告诉附近警察局派人封山，一会还要给他们送晚饭，他这是什么命啊，每天累死累活的和牲口一样，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他才懒得伺候这帮小鬼子呢。 邱瑜平趁这机会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要说这宝藏被藏在启运山附近也不假，放眼望去还有一个地方值得注意，那就是南面一座名为龙头的小山。这座山离前清的祖坟不远，也有可能成为埋藏宝藏的地点。 为了掩人耳目放出假消息来愚弄世人的先例不在少数，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鼻子。白天要想靠近这里肯定没指望了，幸好自己备了一些干粮，晚上再做打算。 半夜，待日本人带着他的狗腿子们下山之后，他才从树后跳了出来，赶紧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身体，没一会就来到了那个大坑前。 他们大概已经挖了六七米的样子，但除了石头和土块一无所获。 邱瑜平打开手电筒，附下身，几乎趴在地面上，边看边用鼻子闻泥土的气味，他捏起一把土，自语道：“到也不是没有东西，呵呵！”他判断这可能是晚清时埋下的，离后金还隔了一百多年，距今也不过百年时间。 可他是不会空手而归的，他笑笑，顺势捡起工人放在坑旁边的铁锹继续挖了起来，当然他是选定了一个不超过三尺的范围来挖掘，可不会笨到挖一个五米长的大坑...... 天刚蒙蒙亮，风尘仆仆的摸金校尉便从抚顺郊外赶回了旅馆，手里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皮包，要不是和守山的警察周旋，他还用不了这么久呢。 上楼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隔壁的市川秀之刚好走出房间，对方又是一身黑衣，看起来有点神秘兮兮的。他总觉得这个人很特别，这个小鬼子长得一点也不像小鬼子，到有些像和自己做生意的西洋人。 “邱先生真早啊！”市川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皮箱，轻松的问候道。 邱瑜平谨慎的回答：“去城外探望朋友了，怕耽误事情，所以早点赶回来。”现在他必须赶紧换家旅馆，带着这么多东西太不安全了，他得赶紧把货送到老吴那里让对方想办法运出去，这可是刀剑上的活儿，弄不好小命就玩儿完了。 或者干脆在当地找买家，卖完速速回北平，但同样也是冒险，况且他不想把东西卖给日本人。 “那好好休息吧，再见！”对方一脸倦色显然整晚没合眼，似乎因为干了重体力活，全身溢出一股汗味，这味道很刺激，但却不难闻。女人味儿～难道这家伙昨晚去搞女人大战一宿？精力很旺盛么！ 带着这种疑问，市川匆忙下了楼，戴上黑色的呢子礼帽向北面的小巷走去。 看到市川走远，他才掏出钥匙走进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下楼去办退房手续了。他雇了一辆人力车花了半个小时工夫才找到另一家旅馆，这里离市中心较远，又处在街道拐角，很隐蔽。 深夜，他一觉醒来就急着清点昨晚的战利品，十块金条，一盒女人戴的珠宝，有十七八件左右，还挖到了两尊元代官窑出产的青花瓷瓶。这应该是当时的主人匆忙埋下的，在珠宝附近并没有发现墓穴，所以这个地方并不是传说中藏宝的地点。 他身上戴的那张图，经过仔细的比对应该就在启运山上，可除了前清皇帝们的祖坟之外，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位置，努尔哈赤总不会把这些宝藏埋在自家的坟地里吧，这不就是明摆着让人来盗么？ 所以他怀疑这张图是假象，虽然年代相符，但却只是个陷阱，用来迷惑他们这些盗掘坟墓的家伙。这到越发引起了他的渴望，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个爱认输的人。 深夜，他在旅馆的前台给老吴打了电话，两人相约明天上午交货。推开旅馆的大门，想去街角吃碗羊汤，便望见一队警察匆忙跑过，似乎是出事了。 “听说启运山上有人盗墓，真是不太平啊！”老板叹了口气说，就算是这小小的满洲国也是天天出事，想过一天安生日子都不行。 “哦，警察要抓人吗？”他随意问道，必须赶快脱身才是。 “他们办事很拖沓，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人啊。您也尽量少上街，省得被他们盘问，很麻烦的。”老板说完又继续低头去听收音机了，现在是汉语广播时间，正在播放一首脂粉气很浓的歌曲： 毛毛雨 ，下个不停 ，微微风 吹个不停。 微风细雨柳青青，哎哟哟，柳青青，小亲亲不要你的金，小亲亲不要你的银，奴奴呀只要你的心，哎哟哟 ，你的心 。 毛毛雨，不要尽为难，微微风，不要尽麻烦 。雨打风吹行路难，哎哟哟，行路难 ，年轻的郎太阳刚出山 。 年轻的姐荷花刚展办，莫等花残日落山 ，哎哟哟，日落山 ，毛毛雨，打湿了尘埃 ， 微微风， 吹冷了情怀，雨息风停你要来，哎哟哟，你要来...... “谢谢您，不过这饭总是要吃的。”他苦笑着说，还是走出了旅馆。 热呼呼的羊汤和烧饼下肚之后，邱瑜平有一种满足感，小时候跟着师傅走南闯北，风餐露宿，能好好吃上一顿饭的时间不多，所以现在他挺满足的，只希望把钱赚足后找个地方隐居，做点小买卖安度余生。 到时候可能会考虑娶妻生子吧？ “哟，这么巧，邱先生没有回老家？”市川秀之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带着古龙水的香味和难以磨灭的神秘感。 “市川先生，你也来这里吃饭？”抚顺还真是个小地方，又碰到这个人了。 “我只是路过，过来打个招呼，怎么不在那里住了？”他摘下帽子，干脆坐到桌边，点了一碗羊汤。 “这边清静，请。”他又叫伙计给他们端了一壶酒过来，这顿就算他的得了，上次的事还没好好感谢人家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也饿了。”他注意到邱瑜平的嘴边几乎看不到胡须，干干净净的，这到是令他喜欢。 “那个......我想问您件事，市川先生您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么？”他的好奇心太过强烈，况且面前的这位男子实在是太漂亮，这么标志的五官且又身材高大怎么会是小鬼子？ 市川秀之接过小二送来的羊汤，淡淡笑了，从容的回答：“呵呵，我母亲是美国人，父亲是日本人，其实我是美国籍。” 仔细看这家伙有双蓝眼睛啊，他不禁更加惊讶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混血儿吧？真是稀罕呢。 他挠了挠下巴，给对方倒上了酒，故作轻松的说：“怪不得您个子高，又生得俊美。老辈的人都说洋人不好看，我到不这么认为。” “哦？邱先生应该见过不少世面啰，到过国外吗？”他有兴致的和对方闲聊起来，珉了小口杯酒，这酒可真是够劲儿。 他摇头：“没，有机会到是想去转转，可我只是个粗人，就算掏钱跑去留洋都没地方要，哈哈！”别说是学堂，他连私塾都没念过一天，所有的东西全是师傅口传心授，读书认字也是他老人家教给自个儿的。 “哦？去国外和留洋是两码事么，邱先生做什么买卖的？”他放下酒杯，平平淡淡的问，眼睛直视对方。 邱瑜平顿了顿，低声道：“土产买卖。” “那很辛苦的，邱先生要是有余力到是应该买些珠宝金银，古董来保值。”他说完便拿起筷子开始吃羊汤，没注意到对方神色的不自然。 “唉，心有余力不足，市川先生自然不会明白我们这些穷人的苦恼。”这家伙必然是个不愁吃穿的公子哥儿，看他的行头就知道了。 但这位公子哥儿却表示异议，一本正经的说道：“邱先生此话诧异，我儿时也并非丰衣足食，所以穷人的滋味我是明白的。” “哦？我说错话了，多有得罪。”就算此人是小日本儿，可毕竟也救了自己一命，他再怎么也不能挖苦讽刺么。 “没事，这年月活着不容易么。”市川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嚣声，三个警察耀武扬威的推门进了小饭馆，坐到了他们对面的位置上。 一个领头的警察摘了帽子，向小二喊道：“三碗羊汤，一碟牛肉，一壶酒。” “李头儿，上面抽什么风啊，非让我们整天往启运山上跑？大半夜的冻死个人了，妈的，老子这鼻涕就没断过。”一个白胖子警察絮叨的说完，打了个喷嚏，定是家里的娘们儿惦记自己了。 “废话少说，你当我不烦啊。日本人叫咱干啥咱就干啥，今晚你两当班，在意着，别出纰漏。前天的事要是再发生，就都别混这碗饭了。”李头儿也很恼火，大半夜的被人从床上叫起来，跑到皇帝老子的祖坟里抓人，别说人，连兔子都没见一只。盗墓贼难道会飞不成？ “是，是，您消消气儿。来，干了！”大个子警察到是蛮会来事儿的，为他倒好了酒。 “那个贼也真神了，我们十几个人愣没摸着半个影子。” “你们知道啥，我听上面的人说，这个贼就是专干这行的，江湖上都叫他妖盗。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抓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抓。”领头的警察说完又咂了口酒，顿时觉得暖和多了。 “妖道，莫非他是道士不成？”白胖子问。 “是盗贼的盗，笨蛋，我哪儿说过他是道士了，你小子大字不识几个还有脸说呢？”他责骂下属，又继续喝酒了。 听到这番话，到是市川秀之笑了，低声道：“邱先生听说过这个贼人的名号么？” “略有耳闻。”不知道是谁给他取的绰号，但他也并不讨厌，至于此次的行踪肯定是那伙道士泄露出去的，按江湖上的规矩，他们是不能这么做的。 这就是所谓的行内人和行内人的斗争，与外人无关，若是牵扯不相干的人，也会被行内人唾弃，再也不会有人与这种败类合作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贼人蛮有意思的，听说他只用鼻子闻一闻就能知道东西的年代。”他说完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将目光转向门外， 此时，雪又下了起来，寒风夹着玉片吹得四处纷飞，街上的行人低头艰难的前行，不一会儿抚顺城便成了白茫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