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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的生活(一家三口,越爱越有)

    褚玉一睁眼,护士像举辛巴一样举着一只雪白的丑小猴儿就往他怀里塞,这场面惊得他差点反手丢出去:“什么东西?!”

    宋晋琛不知道该先抱孩子还是先抱褚玉,手忙脚乱的样子颇具喜感。

    姑娘生出来就是一个特长条的孩子,很完美地继承了宋晋琛的大长腿和冷白皮,要不说大眼睛双眼皮是显性基因呢,闭着眼也能看出眼睛贼拉大,微翘的小鼻子和褚玉赛一个巴掌拍出来的似的,更奇妙的是下半张脸,唇线宋晋琛的一样精致分明,嘴角却有和褚玉一样的浅梨涡,还是一对。

    隔壁房的护士都跑过来看这个漂亮小姑娘。但褚玉却挺害怕的——这可是活的啊,这么大一活物,会动的,从他肚皮里出来的,谁不害怕呢?当护士把孩子放进他怀里,他没感觉到一点想亲近的感觉,只下意识往宋晋琛胳膊后面躲。

    “那爸爸抱吧。”护士习以为常,确实有些年轻的产妇一时间难以适应身份的转变,眼前这位顾客又是比较特殊的情况,会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好在,旁边这位家属看着比较成熟稳重,靠谱。

    宋晋琛其实也怕着呢,只是强装镇定——“我的孩子”这个漂浮的概念突然落地,一时让人难以相信是真实的,被指导着如何正确的抱婴儿时,他在心里把胳膊摆的角度都打了个刻儿。

    这是我和褚玉的孩子。宋晋琛抬了抬眉,望着臂弯里那张融合了两人五官特征的小脸,依然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不可思议到了他很想现在下楼去跑两圈大叫几声的地步。

    褚玉见他望着闺女发呆,不平衡地馋了:“我——我也要看——”

    宋晋琛托着孩子坐下来,两人脑袋凑一块儿看孩子,宋晋琛抱得都僵住了,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抱抱?”他问褚玉。

    褚玉赶紧农民揣:“不不不不!”

    辜负护士信任的不靠谱新手父母,在褚桓到医院之后,被暂时开除了抱娃资格。

    就像褚桓对于他亲哥哥能生孩子这事的震惊程度一样,褚玉也没想到他亲弟弟还有哄孩子的天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个勤学好问的小男生在抱他的小侄女儿这件事上有着极端精准的拿捏,褚玉看得惊呆了,在亲闺女对着亲弟弟笑了两声之后,后知后觉地涌起占有欲。

    “我要抱,给我抱!”别人还没瞧出来,但宋晋琛是摸清楚了,褚玉的母性表现形式原来是妒忌。

    他站在一旁,脑海中曾经以为是异想天开的那个画面,和褚玉抱着他们的女儿的影子逐渐重叠。

    “啾啾。”褚玉轻轻念了一声,婴儿听到声音,无目的地动了动小拳头,“啾啾。”

    啾啾是姑娘的小名,大名宋晋琛还在选择困难没定下来,小名起的很随意又很有纪念意义,是褚玉生她的时候打了个大喷嚏,俩人在该叫“jiujiu”还是“qiuqiu”上又掰头了一轮,让褚玉回忆那个喷嚏是怎么个打法,最后还是石头剪刀布,褚玉赢了是jiujiu,宋晋琛赢了是qiuqiu,宋晋琛赢了,却又变卦,说还是啾啾可爱些,像小鸟,还像吻。

    头三个月褚玉宝贝这个孩子得很,抱都不让宋晋琛抱,谁动他一下他能立马跟人干架,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验验孩子还在不在,最初是试纸,后来胎儿大了就是测胎心。再大一点,孩子便懂事地每天早上在他肚子里做体操。中间三个月,因着各种妊娠反应和生活限制,褚玉逆反心理很重,对肚子里这个小的又排斥得很。一直到孕晚期才磨合好了,本着一千米都跑了八百的心理,咬咬牙也就过来了,只想着卸完货自己要干嘛干嘛,半点没考虑生完还得喂奶,断奶还得教育。

    连妈长什么样子都快忘了,竟然猝不及防就当妈了。

    褚玉年纪小,又不是当女孩子养大的,没有合格的爹娘来教他这些,也没有参照物可以看做父母应该是什么样。宋晋琛瞧着他又害怕又喜欢地抱孩子,忍不住转过身朝着窗户遮住眉骨,心里想了许多复杂的东西。生产之前两人都是没这么真实的感觉的,小孩明明白白地来到世上,成为一个永远的羁绊。

    太茫然了。褚玉在几年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最有做父母的样子,大概是在第一次流产时——也许人只有在面对必然的失去时才能无师自通地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吧。

    鸡飞狗跳过了,护士教着褚玉该怎么喂奶,褚桓留在医院照看着,宋晋琛自己去交警大队交罚款。闯了那么几个红灯,分扣得比他的心还干净,驾照也让收了——要想拿回来,得重考科一科三。回来路上他给父母那边去了一个电话,说生了,是女孩,特别白,特别漂亮,爸知道吗,她真的像天使一样。

    老宋在电话那头老泪纵横,说真好,真好,你妈也在我边上呢,你跟她说说吗?

    谌璧接过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喂,儿子?”

    “......妈,”他喊了一声,忽然就哽咽了,说:“妈,原来生孩子,真的那么疼啊。”

    在那么近距离地陪着褚玉分娩之后,他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对他那么矛盾:如果本就不该规定做母亲必须忍受痛苦,那么带来如此剧痛的元凶又凭什么要求她们摈弃前嫌地热情呢?

    在他年少时,许多人带着荣耀与惋惜的口气向他讲述他的母亲曾经是多么美丽耀眼的舞团领舞,但在记忆中,他从未看过母亲登过台,因为生育让她会在小跳时漏尿,钙流失的骨骼也再支撑不住连续的弗韦泰转,她只能把自己消磨在工厂的流水线板凳上。

    “过几天我跟你爸爸过来看你们。”谌璧说,"我们自己住酒店,不用你们管,我就是来看看我孙女,看完我就回来。"

    褚玉在产育中心住到能下地走路,就带着孩子一块儿回家了。他孕期的时候肚子就小,孩子身子长但个头并不大,因此顺产后恢复得很快。平山的宅子早让宋晋琛收回来了,周阿姨非常快乐能给他俩带孩子——虽然她一开始知道褚玉能怀孕着实震惊了很久。

    宋晋琛打算在家陪褚玉一个月,小娃娃倒不用他伺候,育儿师比新手父母懂科学育儿,他的任务是伺候被产后焦虑的小妈妈。宋家父母在平山待了两周,谌璧虽是矜娇,倒也没有和褚玉起冲突,每天的精力都用在了逛街买东西,老公儿子全不管,快乐得不得了,把褚玉看得酸得要命。

    谌璧买个不停,宋晋琛也买个不停,各种0到3岁小孩能用上的用不上的东西,快递每天送不停,四层的别墅不够这娘俩儿放快递的。

    只有老宋像老黄牛一样踏踏实实做饭,褚玉觉得自己和宋晋琛在一起,是有馋他们家炒馍的成分的。老宋兢兢业业做不重样的炒馍,往阳台上种上花,院子里种上菜,还拍板了小公主的大名。

    “就这个呗。”老宋擦擦手,点点纸上某个字。

    “yù?”褚玉歪头一瞧,赶紧摇头,“不成不成,那不就跟我一样了,叫起来不乱套了?”

    “欸,不会,这字念珏。”老宋解释道,“爸原来也不认识,要不是当年给小琛起名的时候,把带王旁的字都翻遍了,不然你爸这小学文化能认识这?”

    褚玉拿搜索引擎查了查,觉得不错,两人的名字都是玉,合二玉即为一珏。

    “是吧?”老宋坐下来,笑着说:“我就说么,记得是这个意思。”

    孩子让保姆哄睡着了,宋晋琛有事回公司了,褚玉好容易闲下来,和公公唠小嗑,聊些有的没的,绕来绕去都是讲宋晋琛,不过褚玉倒也爱听这个。

    “当初啊,给小琛起名的时候,也是我和他妈各一半,他妈妈老早就在字典里翻好了,说琛是最珍贵的宝贝的意思。我和他妈有他的时候,什么家当都没有,我还记得第一次搬家的时候,我拿三轮车驮着他妈妈,他妈妈抱着他,当时我就觉得,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一是他妈妈,二就是他了。”

    褚玉趴在桌上写写画画,听得津津有味,问:“不是一人一半吗?”

    “这个嘛,是因为我的妈妈,我还没出月子她就失踪了,照片都没见过,是买来的媳妇,只知道她是晋城人氏。所以我就跟他妈说,这个字必须得让给我。”

    说到这里,老宋坐下来,看着褚玉歪趴在桌上写字,完全还是很孩子气的样子,儿子为了不让他们说错话提过褚玉的身世,儿子非常地爱护这个男孩子——也许又好像是女孩子,管他的,不重要。他记得儿子偷偷地告诉自己,说褚玉非常期盼着亲人,之前流产的事对褚玉便打击很大,儿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很担忧如果再发生流产的事,他们两个都承受不起不好的结果。

    “小褚啊。”老宋叫了褚玉一声。

    “嗯?”褚玉抬起脸,手里还抓着纸和笔,“怎么了爸?”

    “你爸我呀,也活了大半辈子了,没见过我的亲生妈妈,差不多是当一个孤儿那么长大的。但是我和小琛妈妈结婚,有了他这么一个孩子,他再和你组成家庭,生了啾啾,我就从一个孤家寡人变成了一个有很多亲人很幸福美满的老头子。”老宋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说,因为急于证明而显得讲话有点颠三倒四,“所以啊小褚,我们老两口都知道你小时候过得苦,以前还对你有偏见……爸想跟你说就是……虽然小琛以前喜欢玩,但我可以跟你打保票我的儿子是个对家庭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因为我们家的教育就是这样的。”

    褚玉愣了一会儿,大眼睛黑白分明地盯着老宋,然后点点头,严肃地说:“爸,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但是宋晋琛挺好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呀,不然我干嘛要跟他生孩子呢?”

    宋晋琛从公司回来,父亲正和厨子一起做饭。

    “爸,做什么呢?”他放下外套走进厨房,挽起袖子,“我来帮你吧。”

    宋晋琛走到父亲身边,洗了手,甩甩水,说:“褚玉呢?”

    老宋指了指楼上,同时说:“你这媳妇,比我媳妇还厉害。”

    宋晋琛警惕道,“爸,你怎么惹他了?”

    老宋眉毛都抬起来了:“什么话啊?”

    宋晋琛凑过来,压低声音:“我怕他跟你动手,再把你伤着,他讲话做事都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有点像我妈,你明白吧?”

    “你这么说我就很明白了。”老宋做了个非常了然的表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孩子按惯例周末交给保姆在隔壁屋睡,两人好容易有个二人世界,不用半夜爬起来喂奶换尿布,都觉得如释重负,躺在床上只想盖棉被纯睡觉,亲热都不想亲热了。

    睡前褚玉就把奶泵好装冰箱了,但自然涨奶这事不以一切人工干预为转移,褚玉推醒宋晋琛去拿泵奶机,宋晋琛不愿意下床,一翻身埋下来,表示他这个全自动恒温人形泵奶机可以代劳。

    “走开,不许你吃,”褚玉冷酷地捂住乳头,“你嘴里有细菌,对孩子不好。”

    宋晋琛早有准备,胜券在握:“没事,她只吃右边的。”

    “那也不行——欸你你你——”

    五分钟后褚玉靠在枕头里抱着大宝宝喂奶,宋晋琛把整团乳肉吸进嘴里挤压,淡淡的奶水迫不及待地喷了满口。

    “啾啾大名定下来了,”褚玉揉着宋晋琛的头发,“你爸跟你说了吗?”

    “没,”宋晋琛头也不抬地回答,“叫什么。”

    “珏。”

    “哪个jue?”

    “还是你写的呢,一个王一个玉那个。”

    宋晋琛吸光了左边,心满意足躺回褚玉身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说:“宋珏,褚珏,都挺好听,可以。”

    褚玉倒没答这个,觉得右边还是涨,也不管什么细菌不细菌了,大不了再消毒,支起身子一瞧,看宋晋琛眼睛都闭上了,不乐意了:“这就够了?再来点呗?”

    “谢谢款待,”宋晋琛咽了咽嘴里残留的奶味,打了个轻微的嗝,“但是我真的饱了。”

    “别呀,再来点。”

    “不来了,睡觉。”

    “我没跟你商量,你以为你也是我闺女呢?由不得你!快点!”

    褚玉揪住宋晋琛耳朵拽到胸前,强行按在右边胸脯上。宋晋琛似乎叹了口气,启动人形泵奶机模式。

    褚玉开心了,大方地拍拍他的脑袋:“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