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天后，尼克就开着SUV来帮赵濯搬家了，他的行李只有简单的两个箱子和一个背包。

    粘孝桀的公寓就在德拉考斯塔大街的另一头，距离红灯区酒吧街更紧，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房子的面积也很大，三百多坪，四个卧室，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客厅里有一排外飘窗，可以足不出户眺望马卡提的美丽风景。

    菲佣大婶住在洗衣房的隔间里，每天除了打扫之外，主要的职责就是照顾老板的爱犬杜宾“阿黑”。

    阿黑高大威猛和他的主人属于一种范儿的，正是所谓的啥人玩儿啥狗。对陌生人它可是毫不客气，经常在遛狗的时候把人吓得落荒而逃，当然除了赵濯之外，这是粘老板带回家第一个没被“齿力威胁”的情儿。

    赵濯坐在沙发上摸着它的背，微笑着说：“身板真结实，德系的吧？”

    阿黑老实的趴在他脚下，舒服的仰起头，似乎很享受。

    “冠军血统，从脑门到鸡鸡挑不出一点毛病，就是有点神经质。”粘孝桀说道，今天这小家伙真老实，一点都没折腾。

    赵濯在警官大学的时候曾经和警犬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付狗很有办法，要不是老妈皮毛过敏他也会养一只的。

    他坐到漂亮的男子身边，搂着对方的肩膀问：“晚上想吃什么？”

    “无所谓，只要别给我炸鸡就成。”来了菲律宾以后他几乎天天吃炸鸡，KFC，便利店，街边小摊都卖炸鸡，就连大街小巷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炸鸡味儿，闻见就想吐。

    “那是菲佣吃的东西，今天太晚了，干脆我做饭得了。”粘老板将烹饪当成业余消遣，打十六岁去了香港他就开始自己照顾自己了，做饭也是那时候学会的。

    赵濯没搭理他，仍旧和阿黑玩，现在他们进行的游戏是“抬爪爪”，他伸出手，阿黑就把爪子搭上去同时“哼唧”一声，配合得可默契了。

    粘孝桀系上围裙，让菲佣打下手，自己则从冰箱里拿出娃娃菜，豆腐和鸡肉，在案板上利索的收拾起来。他心里却有点郁闷，年方二十七的他怎能不知道沙发上的人其实只是应付自己，但是他有信心让这小子离不开他，这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他们在床上配合得可是越来越默契了。

    半小时后，晚饭做好了。

    两人围在餐桌前边看电视边吃，一时间找不到可以交流的话题。

    粘老板见他吃得很快，笑着问：“好吃吧？”

    “嗯。”他有一种瞬间原地满血复活的感觉，有段时间没吃到地道的北方菜了，不管是粉丝熬白菜，还是麻婆豆腐，宫保鸡丁都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呵呵，我做饭是当年和邻居大厨学的，那时候在湾仔住，街角有家北方菜馆，经常跑去蹭吃蹭喝。”他足足给老大做了六年马仔才混到堂主，两年后老大就把菲律宾的生意交给他来打理了，从一开始的度假村，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他花了不少心血和精力，磕磕绊绊的也算从黑社会打手变成了个合格的商人。

    “你是哪里人？”他问道，尽管自己知道答案。

    “天津人民向首都人民致敬。”粘老板回答，对面的小子北京的和自己距离特近，所以饮食习惯和说法方式也都很适应。

    “你应该出来很久了吧，英语讲得这么流利。”这是他最佩服的地方，他一个大学四级却比不上“半文盲”，有点没面子。

    “十年，英语有什么难的，老说老看就会了，一会和我出去转转。”他得去红灯区的俱乐部看看，经理保罗提议重新装修，以应对周围越来越多的竞争对手，很多棒子，华人，越南人蜂拥而至，来抢占马卡提这个几公里大的地盘，他倒是瞄准了马尼拉湾附近的“米埃塔”，那里必然会成为第二个马卡提，他如今已经盘算着拿块地皮建公寓和写字楼了。

    赵濯吃完饭就起身把碗筷送到了厨房，菲佣大婶笑着接过来：“谢谢你，赵先生。”

    “不用谢。”他有点儿不适应被人伺候的生活，住到这儿之后衣服不用洗了，房间不用收拾了，刷锅刷碗不沾手了，如果能忍受菲律宾人做的饭，就连这个也不用自己出力了，这才是有钱人的生活。

    正在这时，阿黑跑过来叫了两声，讨好的摇尾巴，它迫不及待的要出去溜达呢。

    “走，阿黑。”粘孝桀喊了一声，打开门，示意他也一起出去。

    两人还没下楼，四个刚从香港调来的黑衣保镖就跟了过来。

    “桀哥，怎么不见曼丽姐？”小华是四人当中资历最深，体格最棒的，外表看起来忠厚老实，但动起手来却无比狠辣，以前一直跟在大哥身边做保镖，这次他把此人也借过来了。

    粘老板牵着狗，点了支烟，呲着牙答道：“掰了。”

    “呃，我以为你们能结婚呢，老大还说要包你们的喜酒。”小华有些惋惜，他觉得桀哥和曼丽姐挺般配，男的帅女的靓。

    “她说我不够爱她，想追寻梦想的爱情，让她慢慢找去吧，我不陪她玩了。”他叼着烟，瞧了一眼走在身边的赵濯，递给对方一根。

    漂亮的男人拿出打火机，点着吸了两口，忽然有点心虚，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他搅合了对方和曼丽的婚事。

    小华打量了赵濯一会儿，有些猜不透这小子和桀哥的关系，可能是不错的朋友吧？

    六个人上了一辆宽敞六座的丰田SUV，尼克就发动了车子，向公寓后的红灯区驶去，其实步行也不过十五分钟而已。

    车驶入红灯区的时候，夜色正浓，四周的路一下子变得窄了，基本只够两辆车并排驶过，周围全是各种肤色的男男女女，酒吧，DISCO，KTV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店面之间几乎没有一点儿空隙。

    人行道也和其他地方一样，忽高忽低，坑坑洼洼，几乎找不到特别平整的地面，可能是出于排水方面考虑，马路涯子两边比其他地方多出一道很宽的凹槽，一不注意会在这里摔跤，怪不得菲律宾的姑娘不爱穿高跟鞋，完全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哦。

    尼克把车停在了一个白色大理石装饰的10层小楼下，大门前有座喷泉，门口站着身着艳红制服的菲律宾美女，看到老板的到来，立刻鞠躬问好。

    小华他们打开车门，先请粘老板下车，眼睛时刻注意周围的动向。菲律宾可是私人枪支合法化的国家，人人都可以持枪，所以在写字楼，酒店和商场等公共场合都有保安进行安检，就是怕有暴徒出现，别说银行，高级公寓，就连24小时便利店也会有持枪的保安守护。

    他们走进俱乐部大厅，经理保罗便迎了上来，用不标准的汉语说道：“老板，您来了，工程设计图纸出来了。”他把文件递到粘孝桀手中，赶紧招呼服务员准备饮料和点心。

    “我回去看，最近生意怎么样？”他问，大厅里似乎没几个人，冷冷轻轻的。

    保罗摇头：“不太好，对面开了家娱乐城，老板是韩国人，生意被他们抢了。”他用尽方法也没拉来多少客人，韩国人的娱乐城里有高级桑拿，SPA，KTV，酒吧，舞厅，甚至还有一间小型赌场。

    他点头，带着赵濯上了二楼，这里是间DISCO酒吧，舞池里有几个人在晃荡，吧台的卡座上也有一些客人，看起来还不算太冷清。

    六人坐到了最里面的包厢内，服务员拿上酒和果盘，便识相的退了出去，他们知道老板不喜欢没有私人空间。

    “小华，你对这里的情况还不熟悉，我和你讲讲吧，马卡提这地方就好比美帝的后花园，来这消费的几乎全是收入最高的外国人，这几年棒子来的太多，原本好做的生意也越来越难搞了。”他拿起一瓶啤酒，喝了两口，这也是最近最恼火的事，韩国人无孔不入，快速消费品，娱乐业，服装业，甚至是涉黑的色情赌博业也来掺合一脚。

    小华帮他点了根烟：“他们有帮派？”

    “有，最大的一个是从首尔过来的，头目叫朴恩俊，我见过他两次，不是那么好斗的人。”他虽然很狂，但并不缺心眼，更不能轻易出手。

    小华又问：“桀哥的意思是？”

    “得想辄和他们划地盘。”他叼着烟，把一瓶啤酒递给了赵濯，就靠在沙发上抽起烟来了。

    “怎么干，桀哥你说，我们卖命。”小华说道，这情况就意味着要点点火了，虽然现在是和平年月，各大帮派基本都已洗白，但毕竟还有生意处在灰色地带中，这些生意才是真正赚钱，暴力的。灰色买卖往往是帮派们斗争的焦点，也正是为了高额的利润，黑社会的人才会不惜斗个头破血流。

    粘孝桀向水晶吊灯吐着烟柱，边琢磨边说道：“先找那个朴恩俊出来谈，谈不好就干。”

    这时候，保罗亲自端着点心来到老板身边，恭敬的说：“老板，吃点夜宵吧？”

    他摆摆手：“哦……把妈妈桑叫过来。”

    “好，我这就去叫他。”保罗赶紧转身离开，去SPA找老鸨子了。

    小华低声道：“我先找人查查那个棒子的底，这样比较好对症下药。”

    “嗯，你办事我放心，万一真干起来，咱们这些人不够，得多招募几个手下，虽然菲律宾有专业保安，但他们毕竟不是道上混的，做事不经大脑，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人。”他原本不想再菲律宾搞得太嚣张，可现实所迫要是不武装自己早晚会被别人搞死。

    “行，不行还是找豪哥要人吧，香港的弟兄信得过。”他也听说这边的华人“胆小怕事，老奸巨猾”根本做不了大事。

    粘老板弹弹烟灰，摇头：“这次把你从他那儿拉出来就够对不起他了，再管他要人，还不得和我急？”

    “怎么会呢，豪哥说他今年要退休了，正发愁手下兄弟没处安置呢。”小华说着，一瓶啤酒就下肚了。

    这时，妈妈桑匆忙从电梯里跑出来，到了老板身边，殷勤的问候：“圣诞快乐，亲爱的老板。”他是个三十来岁的CD，从不穿男装。

    赵濯看到这人，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还好此人不像街上的那些伪娘一样雷人，至少身材正常，脸也长得不算难看，就是扭腰翘手指的姿势实在太恶心。

    “把你手下的姑娘叫出来，我看看。”上次回来的时候他偶尔看到个长得极为“sorry”的女人，叼在嘴里的烟立刻落到了地下，他的俱乐部成了“芙蓉姐姐”的收容所了。或许问题并不完全出在硬件上，关键还是软件跟不上。

    妈妈桑连忙点头，打了个电话叫一个女孩通知大家都到酒吧来集合。

    当十几个形形色色的姑娘站在几个男人面前展示的时候，粘孝桀就发怒了：“我这里是垃圾回收站？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年轻的来？”

    这十几个女人里没几个看得顺眼的，大部分都超过三十岁了，不仅如此还都神情颓废，哈欠连天，别说气质，站都站不直。

    “对不起老板，今天年轻的姑娘大部分都休息。”妈妈桑吓出一身冷汗，他哪里不想找上等货色啊，可是好的小姐都去别处坐台了。

    “小姐不会也让我帮你来招募吧？”他火大得想抽人。

    妈妈桑赶忙摇头：“不用，老板，我会尽快想办法。”眼下应该先解决客源，有客人就有小姐了。

    坐在边上的赵濯特别想笑，这些货比北京东三旗的站街女都不如，直接改行当菲佣得了。

    粘老板一肚子火的走出俱乐部，阿黑就从车上窜了下来扑到他跟前摇尾巴，他笑笑蹲下身，摸着爱犬的后背，心情稍微好了点。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三颗子弹，打碎了旋转玻璃门。

    “小心！”他吼了一声，拉着赵濯躲到了车后，伸手去摸怀里的枪。

    俱乐部保安和小华立刻掏出了枪，四下搜寻目标，一阵慌乱之后，开枪的人神秘的消失了，他们甚至没办法判断子弹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桀哥，那里。”小华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韩国娱乐城，从三楼的天台向他们射击是最合理安全的位置。

    粘孝桀站起身啐了口痰，骂道：“看来没必要找那个棒子谈了，人手齐了就和他们干！尼克……明天给我再雇六个保安过来，要机灵身手好的。”

    吓得趴在车底的菲律宾司机这才钻出来，乐呵呵的答道：“老板，我觉得还是雇十个人吧？”他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碰上还是会心有余悸的。

    赵濯也直起腰，目测对面建筑物和这里的距离，大概不超过50米，这么远的射程肯定是狙击步枪，外国的黑社会就是NB用的武器比国内警察的还好。

    六人上了车，粘老板就和小华商量起对策了，只要人凑齐，他们就开始实行计划，一定要给对方还以颜色。这时候示弱，条件就没法谈了，他得把对方踩在脚下再让此人跪着来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