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怒火

    离吉时尚远，桌上只有些茶水点心，几人大摇大摆地霸占了一张大桌子。

    宾客们陆陆续续到了，陆浩环顾一圈，感叹道：“我看全盛安的权贵们都到齐了。”身后突然有人插话：“毕竟建威将军常年驻守边关，难得有交好的机会，可不都巴巴凑过来了。”

    陆浩转身笑道：“怎么连你们太子府的人都来了？”

    来人是太子府詹士之子柴树，他耸耸肩：“至少名义上只是邀请了柴府。”柴树稍稍压低声音，“再者四皇子的近臣也都在邀请之列，将军滴水不漏啊。”

    陆府没打算掺和皇位之争，陆浩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贺渊看了他一眼，适时把柴树介绍给石、孔、公羊三人。

    “对了，”贺渊问，“修言和华歌不是说要来？”

    柴树奇道：“他们自是和太医院的人在一起啊？你没和太医院的人一起来？”

    贺渊愣了一下：“陆将军没邀请我爹，我以为他没邀请太医院呢。”

    柴树看了一眼陆浩，瞬间懂了。

    陆浩无奈：“别看我啊，没见我连主位都去不了吗！”

    其他五个人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都是年轻人，柴树很快和其它人聊了起来，不一会，曾修言和洪华歌也过来了，这几个人凑在一起，难得聊得是正经话题。

    几人又说起当今执意要扩兵这件事。这几个人身份各异，消息来源各不相同，竟把事情凑了个七七八八。

    大乾自开国以来，经历了几个励精图治的皇帝，现在已经称得上盛世。前些日子更是大败了大敌突尼。国富民强，周围却只有一些孱弱的异族，当今自是起了扩大领土的心思。

    只是先帝和恒帝时期征战不断，兵权大都分在几位大将军手里。

    现在若要出征，必要收回兵权，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就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了。现在朝堂上以兵部尚书白惑为首的死硬派正拿先帝说事，说扩兵有违祖例。借口虽可笑，当今也不敢贸然冲突。

    几个年轻人都血气方刚，觉得国力强势，当然要扩大领土，彻底铲除周边几个隐患。倒是曾修言皱皱眉：“一旦开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平民家破人亡。”

    陆浩却走了神。皇帝想公开贺家的身世，莫非和这件事有关

    陆浩抬头看向贺渊，贺渊大概也想到了此处，凑到陆浩这边，低声说：“猜测毕竟只是猜测。便是猜对了，以现在的形式，也还远远不到让那位走这步的时候呢。”

    陆浩沉吟片刻：“前几日父亲还进宫了，我觉得形势大概比表面上严峻，不然那位也不会开始拉拢中立的建威将军。反正不管怎么样，你是不吃亏。”

    贺渊正打算回应，洪华歌不怀好意地咳了几声：“你俩窃窃私语啥呢，大白天的有啥回去说。”

    其他人纷纷附和。

    陆浩顺手搂住贺渊：“你们就是嫉妒！”

    “谁嫉妒了！”洪华歌拍案而起：“我可有修言呢！”

    曾修言：？

    柴树装模作样地哀嚎一声：“明明、明明是我先认识修言的。”

    几人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喝酒。陆浩无意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犹豫一下，还是低声对贺渊说：“我刚好像看到季姑娘了，我去问问她的近况。”贺渊轻笑：“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好歹是‘前未婚夫’。”

    季此欢自然是跟着冯杰来的，陆浩头一次见冯杰，不禁感叹真的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他远远见冯杰正俯身帮季此欢扶正玉钗，眼神温柔，想来两人应该非常融洽。陆浩不知道是否应该上前打扰。

    季此欢却看见他了，低头给冯杰说了什么，冯杰便冲着陆浩走了过来，季此欢含笑跟在他后面。

    “陆寺正，在下冯杰，今日叨扰令府。”

    陆浩忙道：“冯侍郎客气了，多谢冯侍郎参加小妹的婚礼。”

    陆浩摸不透冯杰的来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微妙的沉默了一会，冯杰道：“听内人说和陆寺正是旧识？”

    “确实见过冯夫人几次。”陆浩嘴上应着，眼睛却看向季此欢：你什么情况？我除了知道你喜欢程姣歆还有啥能和冯杰聊的？

    季此欢大概是收到了他的求救，她看似给冯杰说：“妾身之前被贺公子毁约，陆公子还特意来给我道歉呢。”

    陆浩秒懂，自己的妻子之前差点嫁给另一个人，冯杰心里怎么可能不介意？

    他顺着季此欢的话往下说：“冯夫人客气了，也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和洊至起了争执，他也不会赌气要娶冯夫人，我道歉是应该的。冯夫人毕竟是季家的女儿，也只有冯侍郎这样的青年才俊才配得上。说起来，洊至今天也来了，在西厅那里，应该也让他来给冯夫人赔罪。”

    陆浩说完，他都佩服自己了，他这话明着是给季此欢说，暗着却表示贺渊在娶季此欢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了。避过道歉的时候贺渊也去了的事实，顺带还捧了把冯杰，说季此欢只有他配的上。话末还秀了把恩爱，暗示今天贺渊和他在一起。

    冯杰听完果然安心了，他毫不掩饰地露出笑容：“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陆寺正不必介意。”季此欢也恰到好处的表示自己突然有点不舒服，冯杰忙着关心新婚妻子，很快把陆浩扔到了一边。

    陆浩便悄悄离开了。

    季此欢是真正愿意开始新的生活了，他不必担心了。冯杰并不是心机深沉的人，以季此欢的聪慧，赢得他的欢心并不难。

    她放下了。

    陆浩远远看向贺渊在的方向，可自己，大约这辈子都放不下某人了。

    远处隐隐传来新郎队伍的锣鼓声。不少宾客已经起身，准备去大门口看热闹。

    等陆浩回到刚才的位置，其他人早都跑了，只有贺渊在原位等陆浩。

    贺渊拉着陆浩往过走：“赵朗竹穿一身大红，绝对不能错过了。”走着走着，贺渊突然回头问：“你为什么一副用脑过度的表情？”

    “……”

    人太多了，贺渊拽着陆浩在人群中穿梭来穿梭去，也没找着孔景泰几人，两人索性放弃。

    锣鼓声渐渐近了，两人伸长脖子，看见赵朗竹骑着一匹颇为精神的白马，一脸傻笑地踏进了陆府。

    众人欢呼起来。

    陆玉儿披着盖头站在正堂门口等候新郎。梁氏在她身边扶着她，双眼通红。

    赵朗竹嗖得下了马，三步并做两步地向陆玉儿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浩看见陆将军狠狠瞪了赵朗竹一眼。

    这对新人并肩向礼堂走去。

    宾客们跟随在后面起哄。

    陆浩现在怎么看赵朗竹怎么不顺眼，他对贺渊说：“现在敲死这小子来得及不？”

    周围太吵了，贺渊对他做了个口型“你说什么”。陆浩懒得再费劲，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陆浩抬起头，看着玉儿和赵朗竹跪在陆将军和梁氏面前，他突然想起，名义上自己和洊至也在一起了。陆浩忍不住偏过头，看着贺渊的侧脸。

    他已经很满足了，至少现在很满足。

    拜堂其实没花多少时间，陆浩和贺渊本来期待去给赵朗竹灌酒。结果陆将军没有离开，和其他几位将军喝的正欢。

    两人都比较惜命，便改了计划，找了个角落，悠闲地看陆府请来的漂亮舞女姐姐跳舞。

    陆浩正寻思要不要带贺渊回他院子歇会，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他回过头，秦柏虎正恶狠狠的看着这边。

    秦柏虎是“盛安四少”当年的旧识，后因一个女人与他们分道扬镳。他们当年性情相投，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只是秦柏虎似乎对断袖之癖有什么偏见。

    陆浩打算装作没看到，但秦柏虎已经走了过来。

    贺渊露出了点疑惑，陆浩低声说：“秦柏虎。”贺渊听陆浩吐槽过这个人，了然的地点头。

    秦柏虎似是来意不善：“好巧啊陆公子，呦，想来这位就是贺公子吧。”贺渊站起身，礼貌性的应道：“正是，在下贺渊。”

    秦柏虎敷衍地点点头：“我劝贺公子还是离陆公子远点比较好，陆公子一向游戏人间，岂会真心对人。”

    贺渊摇摇头：“人总是会变的。”

    秦柏虎冷哼一声：“真不知道陆公子哪来那么大的魅力，为他死心塌地的人真多，现在连男人都不放过了。”

    陆浩叹口气，趁势把话说开了：“秦兄，莫姑娘的事我是做错了，你怨恨我也是我应得的。”

    “你当时怎么说的！我把小婧让给你你是怎么对她的！玩腻了就把她扔开！”周围人多嘴杂，秦柏虎压着声音，怒火却不比歇斯底里地咆哮少一丝一毫。

    陆浩沉默片刻，这事其实不是他干的，可这其中缘由没法向秦柏虎道明。

    贺渊有点心疼，陆浩现在等于是要为没做过的事负责，偏偏陆浩还无法否认。

    秦柏虎的矛头也指向贺渊：“陆浩你也是傻，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因为你是将军的儿子才会接近你。你现在因为他惹怒将军，连妹妹的婚礼都没法光明正大的参加，你值得吗？”

    陆浩一向见不得别人污蔑贺渊，已经有些怒意了：“与你何干！”

    贺渊皱眉看向秦柏虎：“说我因为阿浩是将军之子才接近他的话，是谁告诉你的？”

    秦柏虎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是别人告诉我的？”

    贺渊环顾四周：“你这说法，很像我一个故人的论断。”果然，不远处的座位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虽然离得远，但是本来这个角落就没什么人，突然出现一个孤身一人的女子，未免太过可疑。

    那女子见贺渊看过来，远远向这边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秦柏虎也看见了：“这话确实是她告诉我的，她和你们有什么恩怨？”说完，秦柏虎鄙视地看了一眼陆浩，显然觉得这又是陆浩的情债。

    陆浩正烦他，语气很冲：“看什么看，又不是我的桃花！”

    贺渊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头。

    安恬晴毫不心虚地走过来，笑眯眯地道：“三位公子，此处人多口杂，我们出去说。”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外走。

    贺渊挑眉：“也好，省得典郎中误会。”他和陆浩也向往外走去。贺渊头也不回地说：“秦寺副还是跟上吧，省得又被人当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