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命运

    庞锦辉的姐姐？程渝飞快地看了一眼庞锦辉，庞锦辉似乎也一头雾水，但起码看得出来对这位不速之客并没有什么好感……照之前的情况来看，庞锦辉应该跟家里的人相处得都不怎么好，可这个人为什么对素昧相识的自己这么热情呢。

    程渝只先礼貌地笑着打了招呼，「原来是庞小姐，初次见面，远道而来辛苦了」

    庞锦华看着程渝，嘴角忍不住地上扬，那样子让程渝想起了在咖啡厅里一边看奶猫视频一边发出扼杀在喉咙里的尖叫的丁晓萱。庞锦华抿了抿嘴唇，一只手半掩着嘴，笑道，「哎呀，怎么这么见外，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你也叫我二姐不就好了」

    「二姐，你来干嘛？」庞锦辉平静地插到二人的对话中间。

    「你这话说的，怎么？我就不能来了吗？」庞锦华瞪了庞锦辉一眼，但那其中并没有怒意或者轻蔑。她走到病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扔给了后面跟着的保镖。保镖是个一米九左右魁梧的壮汉，像电影里面那样身着西装墨镜，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像一座山立在庞锦华身后，寸步不离。

    「……」庞锦辉叹了口气，「……有什么事吗？」

    庞锦华高昂的兴致并未因为庞锦辉的冷淡减损半分，像是就等他说这句话，立马笑眯眯地说道，语气里仍有之前那种激动「今天庞锦轩那边派人来过了，是不是？」话音一落，庞锦辉脸上就露出了明显的厌恶，程渝在一旁暗暗吓了一跳，静静听他们说话。

    庞锦华俯身向前，很苦口婆心似的，「哎慢着慢着，先听我说完嘛，你就是这点不好，老不爱听人说话」她把头发往后撩了撩，耳环闪着微弱的白光，「庞锦轩那边的态度估计你也知道了，我不用问我也知道，其他场面话姐也不说了，就问你一句，不过这事也不急，这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庞锦辉挑了挑眉，等着庞锦华的后文。庞锦辉跟庞锦轩的关系恶劣，庞锦华跟庞锦轩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庞家大哥自小出类拔萃，眼里放不进别人，包括自己血亲，庞锦华还算能入他的法眼，对天资平平的庞锦辉直接是打心底里瞧不起，二人互相厌恶。

    庞锦华有自己的一番事业，虽然规模不大，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方向和庞锦轩现在管理的家族企业也不尽相同，这个时候来看他，必定不是出于什么姐弟情深，只是这么拐弯抹角、话中有话，突然讲起庞锦轩来了，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事到如今，庞锦辉也没有什么选择权，只能听下去，「有话直说吧」

    「那我就说了…哎，小渝，你也坐过来」庞锦华对安静地站在旁边的程渝招了招手，让保镖抬了一把凳子，让程渝坐下。程渝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被叫到，怕打扰他们说话，略带迟疑地在庞锦华身边坐下。

    不会还要把程渝扯进来吧……庞锦辉在心底开始预想各种可能出现的事，感觉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咳咳」庞锦华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颇有深意地看了程渝一眼，转过来对着庞锦辉道，「你还记得我刚独立出去的时候对你说过的话吗？」

    庞锦辉怔了一下。

    庞锦华的笑容不减，眼神却沉了下来，一扫刚才半开玩笑的氛围，「要不要跳槽来我们公司？」空气忽然莫名紧张了起来。

    =========================

    李远山坐在教室里，心早已在别处。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反复回想着私人诊室里医生的那一番话……

    他只以为程渝和他是命运之番，从基因角度上来说他们的相性极好，也就是如果内射，程渝会百分百怀孕，并且胎儿流产几率很小，也有很大概率会生出Alpha。当然，命运之番这个概念本身就带着都市传说的夸张色彩，这些也都是民间风传的，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不过医生告诉他，虽然命运之番的样本很少，但就目前的研究看来，确实在生育方面素质明显高于常人。

    但也仅此而已。

    信息素如何影响他们的感情、决策，这些都依然不为人知。对普通的A和O来说，信息素的吸引就已经是说不清道不明，极其微妙的东西了，遑论命运之番呢。

    李远山没想到和一个人的相遇会如此剧烈地影响他的生活，好像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要往程渝所在的地方奔去，像迷路的孩子要奔向母亲的臂弯。

    李远山扶着额头，盯着课本。

    「……医生」两小时前，他抬起头，「你觉得这真的值得吗？」

    「您是指……？」

    「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好像在被这些化学物质……激素、信息素、本能……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被它们牵着鼻子走」他垂下眼，「……您觉得命运之番究竟是什么呢？」

    医生停下了打字的手，扶了扶眼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李先生，我理解您现在十分苦恼，处于职业道德来说，我必须提醒您可以去申请心理咨询，不过……」

    「对于医生来说，A和O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单纯的，我跟您提的建议，也只是出于生育角度考虑，虽然大部分样本之间的感情都相当不错，但并不意味着只有和命运之番结合才能获得幸福」

    「您的意思是……」

    「大脑分泌的物质的确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我们的情绪，但是并不能控制我们的心绪和思考，也存在互为命运之番，却完全合不来的情况」

    李远山有些惊讶，「合不来？」“合不来”这三个字从来没有出现在李远山的认知里，他一直以为所有的命运之番都会像他一样不自觉地被对方吸引，只想把对方永远锁在自己身边。

    「身体上、基因上都是100％的合适，但三观和生活习惯是两个极端，感情上极其厌恶，身体却又互相吸引，这也算是一种不幸了」医生有些哭笑不得似的叹了口气。

    「……」李远山哑口无言。

    「虽然人类是社会性的动物，但要和另外一个人共享生活并不轻松，只有这些是信息素无能为力的，就算开始的三个月能在冲动下原谅对方的一切，时间一长，热情就会减退」

    医生把椅子转过来，对着李远山，「李先生，对这段关系，您并不是没有选择权」

    结论上来说，只要我换个住处，在空间上拉开距离，改用另外一种信息素抑制药物，戒断反应就会逐渐减轻直至消失。S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如果要彻底避开某一个人，也不是难事。

    真好笑。

    李远山趴在桌子上，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人，老师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从音响里慢悠悠地淌出来，撞着墙壁无目的地回荡着，后排的学生们还在互相交头接耳，看着手机轻轻发出笑声。

    只要自己选择放手，一切就会立刻结束。

    对程渝来说，再没有什么向他索求身体的男人了，他不必担惊受怕；对李远山来说，再没有那些忿忿不平，他能轻松回到之前顺风顺水的生活里，和已婚的Omega偷情，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光鲜事，比程渝漂亮的、比程渝温顺的Omega到处都是，只要李远山有那个意思，随时随刻都会有Omega自动上门。

    为什么？

    李远山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从胸膛响到脑内，太阳穴周边都紧绷起来，他死死瞪着地板，那个疑问呼之欲出。

    为什么他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