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送粥睡觉
车子开到半山腰了，山猫仍旧没 有要下车的意思。我看了一眼保温桶， 它就放在副驾驶的座位底下。自从吃 了葱头给我熬的粥，我也开始学着做 粥了，那都是后来发生的事。我和葱 头成了好朋友，此生最好最好的朋友， 况且，我这人除了葱头，也没有什么 朋友。 “你有朋友吗?” 我问副驾驶座位上的山猫。 看得出，山猫对我所说的每一句 话，都饱含警惕之心。每一次问他话 他的瞳孔都会变大，他的飞机耳会鼓 起来，撑起压得低低的帽子，他会不 自然地扭扭身子，假装没听到，朝窗外望去 太可疑了。我看着后视镜里的山 猫，他有一张冷峻的脸，身上有灰里 带着黑色的花纹，脑门儿上是经典的 “山”字，他把两只爪子插在外衣兜里， 肩膀微微向内耸着，抿着小小的嘴巴， 沉默不语。 一连好几天了，他都会站在我家 附近的第一个岔路口，在我开车经过 的时候，举起大拇指来，他就像寻常 的搭车客那样搭车。搭车客，我见得 多了，但是一连这么多天搭我这同样 辆车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每天早上，我都会做一锅香甜的 粥，开车送往山顶上的气象站。这鬼 地方气候严寒，山顶上更是连大雪人 都能冻死。在这么冷的地方观察气象 也就葱头那样的家伙才能干得出。说 起葱头啊、这家伙真是个严谨又有韧 劲儿的家伙，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 放手 身旁这位山猫，脸上有跟葱头一 样的神情，难道他也是个有韧劲儿的 家伙吗?认定了我这辆车，便绝不再搭别的车? 如此胡乱想着，车子朝前开去， 一个巨大的弯道出现在眼前，要拐弯 了.我非常熟悉，再拐三个如此险峻 的弯儿，就会到达山顶。我又瞥了一 眼身旁的山猫，转动方向盘，小心翼 翼地踩着油门… “喂，上床。” 那天，我打心里接受了葱头，让他和我一起睡。 “嗯。”葱头有些唯唯诺诺。 我正在收拾床铺，看到他这副样子，想拿他开玩笑，为今天早上的事情找些面子：“怎么，害羞啦？” “没，没，才没有呢。”葱头显然没了早上的淡定。 “都是男的，怕啥。”我嘴上说着，却是穿着衣服钻进了被窝。 “啪”葱头关了灯，小屋子里黑洞洞的，我依稀能看见窗帘上画的什么百兽之王。 一阵窸窸窣窣，葱头爬上了床，钻进了他的被子。 我扭过头去，对着冷冰冰的墙壁，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总感觉葱头呼出的热气，喷在我后脑勺上，痒痒的，但事实上根本没有。 我的心莫名其妙的跳动着，砰砰砰，如此激烈，似乎清晰可闻。 一种特殊的感觉填补了心灵的空缺。 好奇怪，我，果然不再孤独了吗？ 那一夜，我们两人都是穿着衣服睡的觉。 想到这里，我嘴角撇起一道弧线，葱头就是这样一个人，和我一样的怪人。 也是这个原因，我们才是朋友吧。 “你，有朋友吗？”我扭过头去，再次问旁边的山猫。 山猫那对冷冷的眸子看着我，有些警惕。 他仍旧是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他一定听懂了，我想。 山猫也是一个怪家伙呀！ 车继续行驶，周围冰天雪地的，有些枯草带着雪粒在风里飘摇。 远山的轮廓瞬间尖锐成了一条笔直的线，然后又模模糊糊的散开，像门口用毛笔写的对联被雨打湿后变成的歪歪扭扭的墨线，紧紧的贴在天边。 我和葱头很快就混熟了，我们想起俩人之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都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葱头是一个很体贴人的朋友，脾气很好，跟我不一样。 不过他在学校的时候很安静，有些冷冷的感觉，因为这个原因，我有时喜欢捉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