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哥哥来了

    一批批伤员被收治进医院，同时一批批医生和护士推着手术台来来往往，在喧闹的人声中，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个不停。

    李高琪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吵闹，他静静地坐前台边的长椅上，翻阅起了李高登的书——。秘书笔直站在一旁，手上拿着他的黑色大衣。

    “李先生，喝杯水吧。”

    头顶突然传来年轻的女声，李高琪稍微抬起头，发现是前台帮他打电话的小护士。她撞上李高琪的目光，立马低下了头，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谢谢。”

    李高琪合上书本，双手接过了水，手心中纸杯的水是刚好的温度，他接着温和地笑着说：“平常工作很辛苦吧，不用在意我，我一个人等萧市长就行了。”

    “没事儿，暂时能休息一会。”小护士搓着手，似乎是因为紧张，脸上看上去更红了，“李先生怎么会来这呢？”

    “因为我的弟弟，他出了意外，就住在萧市长探望的特需病房里，护士小姐知道具体的情况吗？”

    “我知道他，原来是您的弟弟，要不是这个病人特殊，我就带您去见他了！医生说他得了抑郁症，我巡房还给他送过药。”

    李高琪放下手中的纸杯，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弟病得这么重，我是真的很担心他。”

    “放心吧，一定会好起来的。”

    看着小护士睁大眼睛着急的模样，李高琪微微一笑，取下浅灰色西装胸前口袋的钢笔，秘书给他一张便签，他在上面写了电话，将便签交给护士说道：“你很善良，如果有任何关于我弟的消息，请马上联系我，好吗？”

    小护士眉眼一动，立马就收下了纸条，像藏宝贝似的塞到兜里，脸上更是喜笑颜开，两颊肌肉鼓起几乎挂不住笑容。李高琪还想多问两句，萧邺辰恰好来了，小护士恭敬地叫了声萧市长后立刻回到了前台。

    简单打了个招呼，萧邺辰与李高琪走进旁边的小休息室聊天，房间内只布置了两把红木长椅，一个低矮的茶几。茶几上面摆放着烟灰缸，还留有几根烟蒂。房间的暖气有股烟草残留的气息，因为只从墙上高高的小窗漏进来几缕光线，比外面暗了几度，看上去倒像个审讯室。

    “对不起，医院不光病房，到处都满了，只能这么招待哥。”萧邺辰开了灯，房间才稍微亮了一些。

    李高琪并没有在意，他径直坐在小窗下的木椅上，背着光的脸被阴影笼罩着，第一句问的是李高登的事。

    “邺辰，我什么时候能见小高呢？”

    “现在恐怕不行。”萧邺辰坐在他斜对面的椅子上，淡淡地说，“小高被绑架受了很大刺激，心智失常，短期内见不了外人。”

    “我不是外人，我是他亲哥哥，是直系亲属，我有权把小高带回家。”

    他的态度坚决，萧邺辰只得以沉默回应。

    僵持了片刻，李高琪才先开口说：“我理解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小高好，可我作为家人，才是最应该照顾小高的人。这里养病条件太差，让我见一眼小高，带他回家。”

    “家人确实很重要。”萧邺辰想了想，抬起眼皮看着李高琪的眼睛，对他妥协了一步，“是这样的，他爸爸出事，小高说想见妈妈，麻烦大哥通知一下阿姨，等她回国一起来接他。”

    李高琪能猜到他的想法，便点头笑了笑，同意了这个提议。紧接着李高琪扶了扶眼镜，收起悲伤的情绪，认真地说：“这次我来，除了带小高回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万洲的产业微薄，能经营这么久，实在离不开老百姓的支持。国难当头，要有社会责任感，我个人出资三千万成立基金会，融资社会资金帮助灾后重建。除了这个，万洲董事会股东和员工还捐出了上千万的医疗、救援器材，通过了受灾地区暂时减租免租的政策，共度时艰。”

    捐赠这件事早就通稿满天飞了，李高琪收获了社会舆论很多好感，萧邺辰倒也不惊讶，在明面上说着客气话感谢李高琪的支持。

    聊了一会灾区重建的事，李高琪突然话锋一转，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很苦恼地说：“邺辰，你也知道现在实体不好做，金融资本退潮，这段日子我一直都是在亏损的，不像你每天过得安稳。”

    “大哥你说笑话了，万洲底子厚，只是暂时的困难。”

    “我可以抽支烟吗？”李高琪忽然问道。

    征得萧邺辰同意后，他点上了一支烟，吐出烟圈后才缓缓说道：“增量上不去，都在吃老本耗存量。要是能放水宽松一下是最好，可问了一些朋友，也都没个准信。我倒是想多讨几个基建项目开发，之后重点不在城市了吧，瞧你们都在扶贫，是要发展乡村的架势。”

    萧邺辰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所谓的捐赠，不过是他叩门的投名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扶贫工作每年都在做，至于其他事我都不清楚，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说罢，萧邺辰起身朝门口走去，在出门前，他停住脚步，转过头盯着李高琪说道：“城市以及地产的发展本身就是剂猛药，有多少泡沫你是知道的，能治病却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言尽于此，多谢你对国家的捐赠。”

    萧邺辰走后，李高琪默默抽完烟，随后也走出了房间。前台的小护士看到李高琪出来，殷勤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笑着时露出几颗白色牙齿。李高琪见过很多女人，各式各样，他记不住她们的容貌，共通点是她们脸上这种近乎巴结的笑容，不同的是，这次似乎还有些仰慕般的粉红色泡泡。于是李高琪对她点了点头，随后和秘书乘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在电梯中，他想到小护士藏在工位下的，是他在她打电话时发现的，名字叫，一个总裁金主包养金丝雀影帝的故事。对这本他有印象，秘书说商场经历、人设甚至到封面都很像他，这书很火，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连李高琪都有种晋升国民老公的趋势。秘书建议法务部处理，李高琪翻着却不由笑了出来，书中的男主霸道多金、高大帅气，满足大众心中的完美幻想，说穿了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作者想象包装出来的人，封杀处理不如留下来，这些流量说不定日后有用。

    轿车驶出停车场后，秘书问他：“董事长，既然赵局说铁游死了，还有个农民工怎么处理？要把管子都拔了吗？”

    “别急，不是还没找到尸体吗？”李高琪说，“他教会我一件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得给自己留后手。”

    “只是个农民工而已……”

    “你还没发现吗？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他，他不是普通的农民工，甚至还能反过来将我一军，如果没有那个后手，他要是活着，不就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打开手机，李高琪正想通知母亲小高回来的事，电话抢先震动了起来，是小演员林轲打来的，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林轲了。

    李高琪挂了这个电话，还没过一分钟，电话又打了过来。他滑过接听键，那头传来林轲略带哭腔的声音：“哥，你怎么出去了？我好想你，想得不行，哥你快回来，怎么调教我都行……”

    “不用了。”李高琪的语气很是冷静，电话对面明显愣住了，沉默了片刻，又是断断续续的哭声。

    “按照合同，我可以随时解除关系，你自由了。不过你大可放心，该给的分手费我叫王秘书打给你，你现有的资源也不会受影响。”

    “不……为什么？哥你别走！”

    没多听他说一句话，李高琪飞速挂断了电话，他还在坚持打来，手机震个不停，李高琪干脆将他拉入了黑名单。做完一切，李高琪面无表情地吩咐秘书：“多问点人，一有铁游的消息，马上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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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在寒冷的雪地上睡了很久，铁游瑟瑟发抖着醒来，他睁开眼睛，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灰色的大帐篷里，周围躺着十几个轻微受伤的村民。铁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思考额头便剧烈发痛，胳膊裹满了纱布，腿上打着骨折夹板。他又伸手摸了摸脑袋，也缠了一层摸上去像纱布的东西。

    与此同时，他觉得饿得厉害，肚子咕咕作响。

    隔壁靠门的整洁床铺边放了个发白的墨绿色旅行大包，十几个长条形巧克力靠着包，像叠罗汉似的整整齐齐叠了起来，除了包装纸上印的巧克力图案，上面还有一长串他看不懂的文字。尽管头很痛，铁游摇晃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拿了一把巧克力，叠得整齐的巧克力瞬时乱了一地。

    铁游迫不及待撕开包装将巧克力塞进嘴里，这巧克力和他以前吃过的甜腻的味道不同，有股冰冰凉凉的茶香味，吃完一条，余光瞥到地上凌乱的景象，他收拾好了巧克力，又抓了两条去自己床位那边吃。

    帐篷的门帘被人拉开，随着外界的晨光漏进帐篷，冬日的风也呼拉拉地刮进来，一个穿着橙黄色工装的男人走进来，还没看清他的脸，铁游下意识将巧克力藏在身后，那个男人看了他一眼，只是笑着说：“你醒了？想吃就吃，别藏着掖着，本来就是给大家吃的。”

    铁游继续吃起了巧克力，并偷偷瞄着看他摘下头上的安全帽，这一看不由愣住了。一头长发从安全帽里漏出来，他弯腰从包中拿出一根海蓝色宽丝带，将头发重新系住垂在背后，脱下满是泥土的工装后，躺在了隔壁床铺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