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礼

    层云峰的小师妹入门已有月余。

    她初来乍到，将将在层云峰上安顿好，总需有人助她适应。毋须满峰的仆役，珑迟自是要行大师兄之责，带她将层云峰一一览过。

    大约是这月中与小师妹相处时，他实在和煦有如春风，二师弟也还游历未归，峰中无人逆她的意，小师妹没几天就露了原形，显了丝丝骄纵。如今又熟悉了地貌，小师妹便不复初时那般爱动，每日懒懒散散在房中卧着。那府邸也被她取了一个雅名，名叫晚月居。

    珑迟来时，小师妹正歪倒在放了软垫的宽椅上翻册子。她先前学着珑迟绑了几回马尾尝鲜，她本就与珑迟同生一貌，束发后便更像了，叫珑迟几次恍惚，只是她试过几次便失了趣味，仍是换回了往日的双髻，如瀑蓝发便散了她半身。见仆役迎珑迟进来也只微动了动，模样懒懒，声音却是高兴的：“大师兄你来啦。”

    珑迟看她全无正形的模样，那张与他极为相似的脸被挤出一点腮肉，一时颇为新鲜。扫过两眼才问道：“小师妹仍在看山下那饰屋册么？”

    珑晚应了一声，终于坐起，苦恼道：“有好些喜欢的，看着都觉得称心，屋里却摆不下那么些……”

    晚月居中早被珑晚的旧物和来玄玉门的路上买的新奇玩意占了大半，这月里珑晚时常要大师兄带自己下山，在玄玉门属地中四处游玩，虽都只是草草看了个大概，却也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珑迟笑道：“小师妹何不先存于储物戒内，待日后轮换摆放？”

    “那有什么意思。”珑晚摇头，“买来便是要摆看的呀，何况日后还会出新册，许是又有新物要入……”

    珑迟未曾去过鲛族蜷居的海域，便是对鲛珠之价有数在心，也全不知鲛人竟富贵如此，有埒王侯。不过他已见识过小师妹如何一掷千金，便只挂着笑，摇扇不言。看她那双苦恼的眼自下划了一个弧，歪头朝他瞥来，粲然一笑：“大师兄房中空位多么？大师兄带我出行游乐，我还未谢过大师兄呢，不若借此机会，将大师兄房中的旧物也换换吧。”

    她越说越觉得好，眉眼都舒展开，拿着册子给珑迟看，珑迟却摇头：“哪里当得小师妹如此赠礼，不过是师兄应尽之责。”

    且不说她当初入峰便甜笑着送了他一袋蕴灵珠，蕴灵珠虽非珍物，一颗却也是要数百中品灵石的。师妹那动作却不过随手，阔绰之度使珑迟当日久不能语。

    便是仅看那袋蕴灵珠，他近些日子耗费在她身上的功夫也不算白费。

    更何况——

    他早有不轨之心，又哪需这点薄利。

    珑迟面上一派坦然君子相，珑晚看他几息，撇嘴又坐回宽椅上：“那便算了。”

    她要歪不歪的模样，翻了几页册子，兀自欣然起来：“二师兄还未回来，我便挑些当二师兄的见礼。”

    她还转来问珑迟：“大师兄以为如何？”

    珑迟面上的淡笑八风不动：“甚好，由小师妹做主便是，想必师弟对此也会十分欣悦。”

    珑晚自知自己还未见过二师兄，比不得珑迟了解，便请大师兄帮忙挑选。珑迟也含笑应下，似模似样看起那册子来。

    只是珑迟入门百年稳了根基，便也似仙者无情，只为大道留心，早不曾再在意寝具屋饰之流的琐事，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不过粗略一扫，看那制材不是七灵枝便是曜金木，都属中上品质，于修炼也有助益，不算全然无用，倒是便宜了二师弟。

    整册看过，珑迟随意指了两三物件，模样是挑不出错的，叫小师妹拿去送也不显失礼。珑晚还意犹未尽，仍是挑了那几样心仪的买与自己，嘱咐仆役拿下山去。

    珑迟执扇立在一旁，仍是一贯温润淡笑的模样，看小师妹转过身来笑，娇娇一声谢：“大师兄真是好。”

    那笑如花绽露蕊，请蜂攫蜜，珑迟摇扇的手便是一顿，往上一抬，遮了半脸，便有微哑的声音被盖得略闷，自扇后飘来：“哪须同师兄客气。”

    毕竟往后的谢礼，师兄自会问师妹来取。